“你是说陈吉亨为了向万岁献媚，将自己的功劳让给万岁，一手策划出这场闹剧？”杨士奇摇头道：“应该不太可能，思齐不知，前不久是我和万岁共同将陈吉亨挤出去的。他若是真有这份圆滑，何至于此？”

　将陈吉亨外放，算是内阁和朱祁镇共同的默契。

　“而且，你只注意到万岁断案表现出的冷静细致，却忽略了案件本身。”

　“叔祖是指？”

　杨士奇沉吟了好一会，道：“信中说，万岁亲审此案前，曾吩咐恭顺侯传旨给陈吉亨。旨意中有这样几句话，君子所以尊者，令。令不行，是无君也，故明君慎令。法不立，令不行，则民用之者寡矣，长此以往，置法令于何地？”

　董平沉思着，过了片刻好奇道：“这几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老夫不知。但有一件事解释不通。”

　“叔祖是指？”

　“陈吉亨提审此案时，断定死者是谁？”

　尽管杨士奇明知故问，董平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是马性和表弟、王蓉娘之父，王克用。”

　“那万岁亲审此案之后呢？”

　“还是马性和表弟，王蓉娘之父，王克用。”董平击掌道：“对呀，万岁何故……”

　声音戛然而止，董平不解的看着笑得意味深长的杨士奇，试探道：“莫非叔祖知道此中内情？”

　“恐怕让你失望了。”杨士奇摇头道：“老夫不知。”

　说罢，捋着胡子原地踱步，呢喃道：“你不在朝中，不晓得万岁的秉性，万岁果断冲动，雷厉风行，最厌恶的便是拖沓重复，将简单的事办复杂。但此案，却偏偏又浪费了一次精力，得到的是同样的结果，换个粗鄙一点的说法，这大概就是脱裤子放……”

　咳嗽一声，“屁”字终究没说出来。

　董平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会不会是万岁对陈吉亨不满，欲敲打一下陈吉亨？”

　杨士奇浑浊的双眼略显迷茫，自嘲道：“老夫不知。”

　董平错愕不已，这已经是叔祖今晚第二次说不知道了。

　在他的印象里，叔祖一向智珠在握，洞悉万物，今天实属反常。

　“或者万岁刚见识了花花世界，免不了少年心***通过此案，彰显自己圣明英武。毕竟满京城都在传，万岁身边那位新出炉的旧港宣慰使可是个碧瞳赤发，风情万种的异域美人。”

　“你说的可能有些道理，总之，自万岁亲政以来，老夫越来越看不懂了。”杨士奇拄着书案重新坐下，忧心道：“大理寺不日将提审稷儿，老夫总觉得万岁此举是别有深意。”

　董平脸色巨变，压低声音问道：“叔祖怀疑郕王首鼠两端？”

　“思齐想差了，郕王和万岁才是亲兄弟。”杨士奇自顾自的说道：“更何况郕王仁厚，只是老夫总觉得哪里不妥，也不知道王千之会不会坏事。出了稷儿的案子，已经是家门不幸，如果计划再出错，老夫也只能告老还乡了。”

　董平不置可否，安慰道：“叔祖多虑了，万岁南巡，王振离京，现在是绝佳的机会。而且我等有太皇太后首肯和郕王默许，就算东窗事发，万岁也不会过多追究。”

　杨士奇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摇头道：“所以说你还不了解咱们这位雄心壮志的万岁，讨思氏，灭藩王，改科举，哪一件不是太祖再世都要斟酌再三的大事？而且说到底，太皇太后和郕王也是万岁的自己人，咱们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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