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早晨,唤醒我的不是楼下天鲲阁朱门开启的訇响,而是几声清脆的鸟鸣啁啾和溅落在颊上沁凉适意的水珠。
我从身下微凉的石桌上抬起脸,入目便是青山耄耋白泉漱玉,飞流滴翠触手可及,分明不是我天鲲阁卧房中的陈设。恍惚间我忆起这是瀛洲青玉膏山上的一处旧亭台,在我还像如今的沉香这般青稚时,婉罗曾几次带我来过这里。
石桌对面有白衣的女子端坐此间,曼妙身影将画卷般的景致恰到好处地点缀,叫这古旧亭台霎时鲜明更甚,枯木逢春似的焕发新颜。
她望着我,抬起那一对轻扫入鬓的温婉横眉。
“你来了。”
“被我这样忽然地唤入梦中,你不惊讶?”
我说:“入睡前我在房中嗅到雪中春信的香气,就知是你。”
所谓雪中春信,那是婉罗的姐姐瑶姬素来最爱的香,一点梅香清幽,淡如墨痕。或是出于怀念,自瑶姬离开后,雪中春信便时常被她用作诱人入梦的香引。
婉罗闻言轻笑起来,唇边两点朱红的面靥也随之轻曳。她说:“阿缪,你太懂我。要瞒过你,实在要比瞒过旁人更难百倍。”
这话却是一点没错。
我同婉罗的渊源是自我十数岁时便起始的。
那时我还在昆仑山上同陆吾一起修行,昆仑终年冰封、险峻冷僻,除却我和陆吾就只余下一些奇兽,终年不见一个人影。我在这冰峰雪岭间成长得自由恣意,陆吾又是老人家心性,更把我娇纵出一身毛病。正当陆吾为日益顽劣的我头痛时,恰逢婉罗造访昆仑,他便像寻到了一个救星似的立即把我托付出去,请她带我下山历练。
那时的婉罗也是如今日这般出尘美丽。昆仑山巅的风雪卷起纷飞的衣角,而她披着件猩红色毛毡斗篷,身姿纤细,却岿然屹立。当她俯身牵起我的手,那皎白的指尖就好似昆仑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
我还记得她掌心温热,眼含笑意,说:“阿缪,陆吾尊座赐了你这样好的名字,我就再赠你一个姓氏,好不好?”
“你说,‘杨缪’好不好听?”
自此,我这昆仑山上的孤女便有了姓氏,且还有了一个这世上最最温柔美丽的姐姐。
此后我们一同在人间漂泊过、也同在神界沉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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