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

　　太阳东升西落，时光一路向前。

　　夜幕再次笼罩大地的时候，华元大楼三层西侧的气氛到达了一个紧张的临界点，导演第十八次从嘈杂得仿佛有八百个人同时在喊话的候场室里穿过，一边也扯着嗓子朝手里的对讲机喊。

　　“技术报下帧数带宽值，导播看眼直播信号够不够稳定！外联组外联组听到回话！最新一版词跟主持人确认过了没有？道具把金色礼花再备几个——哎我说，别折腾那个话筒了，看在老天的份上，马上去仓库换新的！”

　　隔着门远远的传来人声，是抽中赠票的幸运粉丝在排队进场，《职场初体验》最终轮作品展示即将于今晚七点在华元总部曦河厅举行，现场后台一片忙乱，无数人走马灯似的匆匆来去，导演手拿对讲风一般的四处指挥。一场大型活动，不管多么花心思准备，在开场前永远是四处兵荒马乱。外面观众陆续坐满，时间已经以秒计算，导演喘了口气看表。

　　“灯光！灯光再检查一下有没有问题？音响OK？选手OK？好好好所有人就位！倒计时！”

　　啪！

　　全场灯光刹时间全部暗下。

　　一道光雾自前方升起，渐渐越来越多，主舞台的环形巨幕上飘飞起漫天旋舞的金色光点，像无数星矢在这里汇聚，观众席上传来惊呼，紧接着空中升起银光闪闪的大字——

　　“5”

　　“4”

　　“3”

　　“2”

　　“1”

　　最后一个数字消失的瞬间，那些金色光点聚成八颗星辰，在世界中央熠熠闪耀，主持人的声音透过话筒响彻云霄：“现场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大家来到《职场初体验》最终轮，历经八个课题、五十六个日夜，我们终于走到了今天！首先让我们欢迎莅临指导的华元副总暨计协高级工程师，王洪老师，严霜老师！欢迎他们的到来！”

　　“八周的努力，八轮的辛苦，成果在此揭晓，决出今夏最终的荣耀！究竟谁能走入世研部的大门，谁能给这个夏天画上最圆满的句点，让我们拭目以待！”

　　“接下来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选手入场！！！”

　　“一号选手，A大ACM冠军队长，丁浩轩——！”

　　一束光打在舞台左区首位，少年清晰的轮廓显现出来。台下粉丝的尖叫声差点掀翻了房顶，北区一柄招展的A大计院旗帜被挥得虎虎生风。丁浩轩今天穿得正式，白衬衫黑西裤愈加衬得人英俊挺括，烟灰色的领带束在喉口，是过往无数次代表A大出席重要场合的冷静安定，站在那里，就是院魂。

　　“二号选手，H大游戏开发天才，郑飞扬——！”

　　另一束光在丁浩轩旁边亮起，照出同样是一身正装的郑飞扬，他目视前方，神情难得郑重。南区前排的一群人口哨声最热烈，举着H大校徽灯牌狂挥乱舞，一起来的妹子们都不忍直视地扭头。郑飞扬似乎看见了，嘴角若有似无地弯了一下。

　　“三号选手，Y大国奖收割机，俞诚！四号选手，杜克大学计算机金融双学位，沈昌宏！欢迎各位！！！”

　　第三第四束光接连亮起，所有选手的身影全部显现在人前，四个人的站位并没有依着舞台正中，而是整体偏左，第五束光打在沈昌宏身侧，那里有一块空出的地方，像是特意为谁所留。摄影师专门拉近镜头给了空位一个特写，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许多人在心里感慨，大概真的是造化弄人，杜诗怡领跑七周是板上钉钉的头名人选，却偏偏缺席了最后这场盛大的闭幕仪式，错过了万众瞩目的鲜花和掌声。

　　她本应在这里封神。

　　但流程总要继续。按照当初节目开始时实习生的编号顺序，其他人退台，丁浩轩一个人留在场上，大屏幕已经切换成他的NB-loT芯片作品，无数耀眼的聚光灯齐齐打在他身上，而他单手拿着话筒，简单地试了下音。

　　全场安静，展示开始。

　　***

　　——“你说什么？！防火墙出来了？！”

　　——“能彻底阻断清除程序？！她破解了源码？！”

　　风走过神州大地，带来千万里如一的清润气息，在某个瞬间，北城郊区一栋僻静的大楼里忽然爆开一片惊动，像是骤然烧开的沸水，无数声音争先恐后地拥上水面。有人影跑起来，另一些愣在原地，仿佛不敢置信刚才听到的讯息，一场可能会引发世界互联网震荡的安全危机就这么被化解，像封冻的冰河遇见了冰消雪融的春意。

　　——“好，好！转告小杜同志，带上东西和材料，我们即刻请见领导！请局办紧急会商相关部委，用密件传送！”

　　——“是！”

　　风过树影，夜色轻柔，一封加急密件从信安局发出，然后是更大的喧嚣沸动，无形之中仿佛有一圈圈涟漪扩散开去，最终引发了震动世界的风云。

　　风云蔓延到华元这里的时候，导演正在临时办公室里盯着显示器中的直播画面。丁浩轩果然不愧盛名煊赫，出手的智能芯片采用新型的异构计算框架，填补了国内该项技术领域的空白；郑飞扬也果然把游戏迷的人设贯彻到底，一款高拟真度的枪战游戏让在场的男粉全部沸腾；相比之下俞诚就要奇怪一点，当真只拿了个图书馆信息管理系统，在他们那个层级的项目圈中简直是毫不打眼，不知道为什么整整八周就挑了这个来……他正漫无边际地想着，门突然被猛地推开，外联组长见了鬼似的冲进来，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有人、有人来送诗怡的东西。”

　　什么？？？导演一个鲤鱼打挺，顾不上差点被撞翻的杯子，惊异的声音甚至压过了屏幕里主持人和台下的互动：“谁？？”

　　外联组长整个灵魂都出离震惊，指着门外声线狂抖：

　　“国国国国国防部的人！”

　　五分钟后，导演狂奔至华元大门口，喘着气看向街边路灯下立着的青年，那是一个气质极温雅的年轻上尉，听到动静转过眸，微笑温和清润。

　　“赵导您好，我是国防部谢青。”

　　“我来替诗怡送她的作品展示。”

　　他递过来一个白色的U盘：“这里是用数据恢复工具找回的一段录像，劳烦赵导安排一下，我就不进去了，还要回部里开会。”

　　他的语气太温和了，以至于导演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应了一声：“嗯……嗯？？？”

　　他眼珠差点弹出来：“数据恢复工具？？？”

　　谢青笑了。

　　“我们讨论过要如何公布这个讯息，最终一致认为，不管怎么对外发布，都不能跳过你们平台。”他温声道，“这个恢复工具，连同录像里揭示的那些，本就是诗怡做出的东西，她应该拿回属于她的荣光。”

　　又五分钟后，沈昌宏结束他的股票大数据分析汇报展演，走下舞台，所有观众连同他在内都以为这一部分已经结束，到了带教工程师商议打分的环节，然而上台的主持人并没有接着cue流程，而是带着一丝兴奋、三分好奇，激动宣布：

　　“感谢四号选手的精彩表现。下面让我们请出最后一份作品。”

　　全场：？

　　“这位选手由于特殊原因，不能来到我们的现场，但是她的作品仍在。你们一定知道她是谁——”

　　“六号选手，Y大天才少女，北城神圈声望之首，创造无数辉煌与奇迹的，杜——诗——怡——！”

　　随着主持人的激情呐喊，大屏幕开始闪动，全场沸腾，到场的各家媒体记者抄起长.枪短炮狂拍，誓要第一时间将新闻送回社里抢占版面。只见加载完成，画面显现，竟然是一份视频。

　　看起来是一间实验室，墙上的钟显示十二点，只有三个学生还在忙。过了一会儿，离镜头最近的女孩子合上电脑起身，笑眯眯跟趴在前排正在等程序执行结果的男生说：“学长，我去给老师办公室的花浇点水，你忙完先去吃饭，不用等我。”

　　男生“诶”了一声，朝她的背影双手合十：“感谢学妹辛苦学妹，也就你能照顾好老许的那些花，去年我们几个差点浇死了一盆，连夜狂搜如何拯救濒危植物。”

　　又过了一会儿，男生电脑屏幕忽的一闪，跳出长篇的运行报告，他扫了一眼，如释重负地跳起来：“好家伙！误差终于在合理区间内了！！老子改了八百遍算法，终于特么的能毕业了！！！”

　　这位兄弟满血复活，噼里啪啦存完结果也合上电脑，从工位到门边的几步路走出了迪斯科的弧度，高喊着“干饭干饭！！！”奔向食堂。

　　门旋风般打开又合拢，屋里陷入寂静，而就在此时，一直不动声色坐在角落里的第三个人，终于动了。

　　他行走间没有声息，来到先前那个女孩子的座位，手伸向留在桌面上的电脑，插上了一个U盘。

　　U盘背面的黑色图腾在光下一闪而过。

　　一切都是转瞬间，距离很近的监控探头拍下了全部的画面，这个角度能无比清晰地看到，他按下了删除。

　　删除结束，他离开了实验室，没有回头。

　　……

　　白色U盘里还有一份音频，点开是一个静静的女声。

　　“我恢复了录像。”

　　“也许你曾经以为，删掉这份唯一的证据，真相就能深埋地底，永远无法重见天日。可你也是学计算机的，Y大本科生网络安全第一堂课，教授就告诫过我们，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白承辉，我说过的，我会当众还原所有真相。”

　　“现在，你还敢说那篇论文是你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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