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慕面上不显山不露水，说话时嗓音却哑得不像样：“父亲，您……”

    老侯爷打断他的话：“如今的皇城，已经留不下我。往后你们二人要互相扶持，切莫为了些不相干的影响感情。”像是累极了，他长舒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往下说，“爹这一口气，早该没了，强撑着不肯走，也不过是想再见你们一回。”

    话里意思已经很明显，顾怜回握住他的手，话里尽是哭腔：“爹。”

    老侯爷朝她笑笑，然后抬起她的手放到温慕掌心里：“记住爹的话，好好过下去。”

    最后几个字，发出的音越来越弱。

    不想他费心再多想，温慕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

    打量够了，老侯爷握紧他们两人合在一起的手：“足够了，有你们在身前，足够了。”

    话音刚落，老侯爷的身子就开始下滑，接着手也松开，垂放在床沿。

    一直在老侯爷跟前伺候的小厮最先没忍住，噗通一下跪下去。

    温慕紧闭双眼，好一会儿才睁开，接着有条不紊的安排后事。

    温府办丧事，皇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了，连顾行之，也亲自走了一趟。

    温慕身为孝子，带着顾怜一道，守在灵前。

    送走一波又一波前来吊唁的人，他又起身前往前院应付坐在宴席上的宾客。

    顾怜则和匆匆赶回娘家的温府大小姐一道，陪在老侯爷的尸首旁，不敢离开半步。

    灵柩在温府停放整整三日，然后葬进温家祖坟。

    三日里，温慕前院灵堂两头转，没歇息过半刻钟。

    温府大小姐夫家也有事在忙，灵柩葬好，不得不立即启程。

    让肖建一路护送，温慕遣退周遭的看客，牵着顾怜站在已经立好的坟前。

    他一直忍着情绪，没敢外露。

    也只在这时候，才彻底放开。

    随他一道跪在坟前，顾怜握紧他的手，低声告诉他：“慕慕，我还在，会一直在。”

    他大概是听进去了的，回握住她的手，也不说话，只笔挺的跪着。

    有风从周边吹过，撩起他被淤泥弄脏的衣摆。

    天色渐渐变化，乌云一点一点逼近，隐隐有要遮天的架势。

    不敢让顾怜淋湿，磕完三个响头，他领着人回府。

    顾行之给了他三日的休沐假，三日不曾睡过，他想补觉，却发现躺在床榻上，生不出丝毫睡意。

    顾怜却是已经睡熟。

    他三日不曾歇息，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偏头在她额间留下一吻，他掀开被子，套上外衫，拿着佩剑去了院子里。

    大雨还没来得及落下，乌云蔽日，让白日里看上去也像是晚间。

    喊来齐正交代好后续的处理事宜，他拔出佩剑，对着假山舞起来。

    是很凌厉的剑法，与他在战场上的气势如出一辙。

    自打和顾怜成亲，他身上已经很久不曾露出这种气场。齐正暗暗心惊，却又贪心的想多看几眼。

    迟了不知多久的暴风雨，突然铺天盖地般袭来。

    主仆两个都站在院子里，瞬间被淋了个通透。

    发丝一缕缕的黏在脖子和面上，温慕没理会，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急，杀气也越来越重。

    齐正想劝又不敢，只能陪着一起，任由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

    一套剑法舞完，温慕的情绪也整理好。

    主仆两个回到厢房，齐正喊人去备温水，温慕拿着干净的巾帕擦拭剑身。

    让齐正自去换身衣服，温慕将剑放进剑鞘，回到后院的厢房沐浴。

    已经快到用晚饭的时间，让人将饭菜备好送到院子里，他回到书房继续忙公事。

    脑子里乱糟糟的，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丫鬟寻过来说晚饭已经备好的时候，他正好看完一本折子。

    提笔写下批阅的意见，他起身回到院子里，去叫顾怜起床。

    顾怜其实也没怎么睡着，始终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睡得一点都不踏实。

    温慕的声音才传到耳朵里，她就睁开眼。

    男人身上有沐浴过后的气息，她朝他伸手。

    温慕顺势将人接到怀里：“起来用饭。”

    她埋在他脖颈的位置小时嘟哝：“吃不下。”

    手上使力将人打横抱起，温慕就着这个姿势抱她走到桌前：“多少吃一些，然后再睡。”

    是真的没胃口，喂进去几筷子，顾怜趴在他肩上，眉眼半阖：“吃饱了。”

    他自己也没什么食欲，让人将饭菜撤下，他抱着顾怜回到床榻边：“歇罢。”

    顾怜双手环在他脖子上，勉强睁着眼看他：“你也一道。”

    心里溢出一声低叹，温慕将她放进锦被里：“好。”

    然后自个儿褪去外面的衣裳，掀开被子躺进去。

    她顺从本能，一个翻身落进他怀里，抓着他的衣角，安心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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