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用了一路来解释，她不是真的认为Z先生冷漠，而是他不苟言笑，总是很严肃的模样，就会让人潜意识有种不可冒犯的威严感。

　Z似乎接受了这一说法。

　他没深究，只是暗暗思考，人类这么小的身躯里，竟然安置了如此多无用的功能。

　比如牵动头上的器官来表达情绪。

　分明这种功能往往会表错意思，想要说谎的时候，反而非常容易穿帮，格外不好用。

　不过……如果是莫妮卡的话，她的每一个表情都非常的明艳可爱。

　Z沉默着，而莫妮卡确定他不是生气了，便也没再说话。

　尸体都在原本预备着保存黑洞肢体碎片的冷藏库里放着，可惜计划出了岔子，一切准备都落了空，这儿被Z先生利用起来，存放了那些异变后又因为焚烧炉已经被焊死而很难处理的尸体。

　莫妮卡刷了id卡之后，等待冷库大门缓缓拉开。

　身边的Z先生突然道：“我将那些尸体冷冻起来，并不是为了当做储备粮。”

　莫妮卡抗议道：“我没这么认为……”

　但Z先生已经走进了冷库，还将门给关上了，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过了一会儿，一具相对完好的尸体被拖了出来。

　莫妮卡先前已经想象过被病毒异化成丧尸的人会有多吓人，她以为自己充分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等真的看到这具尸体的面目时，还是头皮发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张脸的生理性状，仍旧完整保存了人类时的模样。

　但那扭曲的表情，病态的颜色，以及带着邪异目光的眼球，都让人越看越难受。

　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狂笑着杀人似的。

　莫妮卡移开目光，强行安慰自己：这不是鬼，尸体也不会突然就活过来攻击她，害怕也只是基于恐怖谷原理的本能。

　Z默默的将尸体又推回了冷库中，低声道：“抱歉，稍等我一下。”

　他去杂物间掏了巨大的裹尸袋，将尸体装了起来。

　看不到那扭曲的表情，莫妮卡轻松不少。

　就听Z先生道：“这就是病毒的效果，它放大了所有情绪和本能，将自制力摧毁殆尽，新死的生物器官还没死透，那么器官会单独拥有攻击性，而还活着的生物感染之后，就会露出这样的丑态。”

　这正是安东尼的日记中，用愤恨和忌惮的语气提到过的“那玩意儿”。

　一想到他们，正是预备要将其用在黑洞身上，莫妮卡突然就对那可怖的怪物生出了些同情。

　黑洞从未和人类敌对，而这种歹毒不人道的东西，只为了提取它的基因来做研究。

　太过分了。

　尸体被拖到了舰桥，Z先生从他口袋里摸出了id卡，没让莫妮卡动手，自己去检验区尝试解锁。

　结果当然是没能成功，冰冷的提示音让他换个表情。

　莫妮卡觉着很荒唐，这套系统真的挺老旧充满漏洞，甚至连眼前这玩意儿温度不对劲都检测不到。

　却卡在这要命的病毒上。

　但又不能将这尸体解冻然后摆弄他的脸。

　虽然Z先生跟她保证，这病毒经过长期低温肯定死透了。

　“但是，这具身体已经脱水，跟冻干肉差不多，就算解冻，大概也没法改变表情，最多只会将它的脸捏碎。”

　如果莫妮卡想尝试，他当然可以提供援助。

　但莫妮卡摇了摇头。

　她回忆起从前在广告牌上看过的昂贵宠物零食冻干鹌鹑，觉着不行。倘若一意孤行，然后亲眼看到Z先生掰碎一张狰狞的脸，她大概再也吃不下他做的饭了。

　将尸体送回去的时候，莫妮卡踮起脚尖越过Z的肩膀往内看了一眼。

　里边横七竖八堆着许多不完整的尸体，各有各的狰狞，她不得不彻底放弃这一计划。

　而哪怕冷库的门关了，尸体的阴寒仍旧萦绕不去，莫妮卡觉着难受，她想回去洗澡，用热水冲掉这种不愉快。

　莫妮卡回头看着又一次送她到门口的Z先生：“那我进去了？”

　“嗯。”

　她打开门，转头看Z先生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

　但他还是没走。

　“那……你想进去坐坐吗？”莫妮卡贴心的问。

　Z先生孤寂的生活了数月，连语言功能都退化了，或许他还是希望和同类的接触更多一些，却不好意思说。

　但是Z先生没有要跟进去的意思：“不了，我在门口守着就行。”

　“这这这……这不好吧……”莫妮卡瞪大了眼睛。

　“不行吗？”Z看向她，虽然仍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莫妮卡却觉着他似乎委屈极了。

　他继续道：“这是我的天性和本能，如果这也让你觉着为难的话，我会尽量收敛的。”

　天性？本能？

　听到这个词，听到这两个词，莫妮卡宛若被蛊惑一般，问了个她一直很好奇，却又出于礼貌和尊重隐私，一直小心绕开的问题：“所以你身体里，到底是融合了哪种生物的基因？”

　会跟着人，有意无意去服务，试图守门的，她只能联想到狗狗，但犬科动物的生理特征，她在Z先生身上一点都没看出来。

　Z思考了很久，给出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很多，我并不清楚它们用通用语，该叫做什么。”

　他声音很低，带着些犹豫。

　连这种小问题都回答不好的话，她会不会觉着，他很没用？

　莫妮卡只觉着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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