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被栏杆阻挡了一下,车子还是以巨大的冲击力落进海中，水花溅起后缓缓下沉。

　　徐薇真的是一点刹车都没有踩住。

　　前一刻，她眼底里至少也有过绝望与恐惧，直到感受到海水从四面八方灌了进来,取而代之的是解脱般的弥留。

　　车头还在不断往下沉入,速度渐加。

　　后座的那块碎玻璃窗就犹如打开的一道门,海水不断快速地涌灌了进来。

　　贝苓打不开旁边的车门，她急忙从车中间跨了过去,想要从后座位碎窗口逃出去。

　　车窗那块玻璃不是完全没有，但是足够能让贝苓整个人钻出去。

　　只是现在她是逆着方向往后爬的,车子虽然还没有完全沉没,可是失重感以及源源不断灌进来的海水,让她每一个动作都格外艰难。

　　碎玻璃划破了她的手臂，淌出的鲜血融进了海水使她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生疼,但是求生的本能让她毫不顾忌。

　　徐薇坐在驾驶位上。

　　她就这么看着贝苓往后座窗户爬去,自己像是没有气息一般，一动不动的。

　　等到贝苓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的时候,徐薇好像是整个人都回过了神，她猛然地伸过手去抓住了贝苓的脚。

　　贝苓用力地蹬着脚，想要摆脱她。

　　挣脱的时候被海水呛了一口，她想说话都说不出来。

　　徐薇瞪着猩红的双眼，整个人的表情都扭曲了起来，她顺势地攀附了过来后座位置,双手将贝苓的身体抱住，“你别想走！贝苓,我要你和我一起死！”

　　徐薇激动振奋地大喊大笑着,车子的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下沉。

　　贝苓还在用力踹着她，徐薇却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她。

　　“放开我——”贝苓几乎是艰难模糊地对她喊了一声。

　　贝苓不想就这样沉浸在这片冰冷的海中，她要从这里逃出去，要好好地活下去。

　　有一个人给了她很多很多的承诺。

　　她要去奔赴实现，她不能没有她。

　　因为她们都说好了。

　　她跟俞惜说好了，她们要一起考上一所大学，她们要好好地照顾外婆和妈妈，未来也都是有着彼此的计划。

　　一切都是要好好的

　　贝苓又被动地呛了很大的一口水，剧烈咳嗽的同时被徐薇再一次带动着往身后扯去。

　　她的手掌死死抓着窗户边缘，手心满是玻璃碎渣和泛泛流出的鲜血。

　　眼见着海水没过了贝苓的胸前位置，一个浪打过来让她更是迷失了方向。

　　很快，车子的后窗位置都沉没进了海水里。

　　贝苓呛了好几口水，感觉难以呼吸。

　　她感觉浑身都精疲力尽，想要努力地睁开双眼，终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后的徐薇也失去了意识，到最后一刻手上松懈的那点力气都还抓着她。

　　闭眼前一刻，她好像看到了海面上闪着波粼的白光，耳边灌入的海水什么也听不见。

　　白光处，贝苓感觉一个模糊的影子恍然浮现。

　　就像是在喊着她。

　　///

　　贝苓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没有去况城，她依旧待在水乡小镇。

　　小镇上，没有范柠他们这群人的踪迹，也没有人欺负她，她还是跟外婆相依为命。

　　又是到了一个夏季，贝苓照常去泥田里抓泥鳅，到农田处收外婆的蔬菜。

　　然后她碰上了雨天。

　　只是这一次，急忙从田埂处上去水泥道路甩掉拖鞋的人是她自己，还滑了一个踉跄。

　　就在她一身泥泞狼狈不堪的时候，一个带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贝苓，你真的是笨死了啊——”

　　俞惜还是现实中她遇见的模样，嘴边笑意的弧度双眼朝她看去，没有任何一丝恶意的嘲笑。

　　然后，俞惜将手递了过来。

　　贝苓抿嘴一笑，把自己的手朝她伸了过去……

　　就在手被握住的那一刻，贝苓就看到眼前的俞惜在一刹那间变成了徐薇。她一开始还挂着笑喊着自己，拉着的手却逐渐用力。

　　贝苓想要挣脱她的手，徐薇的神情也在此刻跟着转换。

　　徐薇拉近着她距离的脸也跟着放大，双手也像是发狠一般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贝苓，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哪里去！”

　　耳旁听到徐薇的声音渐小。

　　就像四周都是海水将她包围着，没过头顶后缺氧的那般窒息感——

　　突然，贝苓猛然地睁开了双眼。

　　她一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色的天花板瓷砖。

　　周围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味，贝苓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她恍惚着，呆滞了至少有好几秒确认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病房里就她一个人，旁边的小桌子上摆着一个饭盒，贝苓认得出来这是俞惜家里的。

　　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打开，贝苓受惊似的立刻警惕地看过去，直到发现进来的人是俞惜后，她才收起了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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