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时此刻，他应当尽量诚恳相对，让这位名叫叶声的男人能够感觉到他的真诚。

　　西斐尔：“我……”

　　“停，”叶声打断了他，双手抱胸，翘起一只腿，俨然一副审问的架势：“你叫西斐尔，是吧？这什么名字，外国人？”

　　旁边的叶闻笙有些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西斐尔思索片刻，略一点头。

　　他说：“我来自艾卡西亚。那里无国，但我确实并非这个国度的人。”

　　叶声眉头一挑，显然不知道这个“艾卡西亚”究竟是哪个小国。但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而是抬抬下巴，往西斐尔那双尖耳的方向点了点。

　　“你是干什么的，什么职业？玩儿COS的？大晚上还戴着这种耳朵？”

　　叶声一声一声追问，忽地一顿，猛地吸了一口气：“等等——我来之前，你们不会在玩什么play吧？！”

　　叶闻笙：“……”

　　她的哥哥真的和她很像。

　　西斐尔迟疑了一瞬，金色的眼瞳微微一低，落在叶声的耳朵上。

　　他早就知道，人类虽然耳形各异，却并无人类的耳朵如他这般尖长。不管是在艾卡西亚、帝国，还是她的世界，都是如此。

　　短暂的沉默过后，西斐尔还是坦诚地回答了他所能听懂的问题：“目前在这个世界里并无工作。这是我的真耳。”

　　叶声：“？”

　　叶声：“你说什么？”

　　他脸上流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看看西斐尔，又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叶闻笙，满眼都写着“你这对象是在发什么癔症”。

　　叶闻笙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

　　——虽然早就知道如果想要长久地与西斐尔在一起，这些事情就不可能瞒着自己的这两位至亲，但是此时此刻要坦白的时候，她心中还是难免会觉得紧张。

　　“小西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小声说，“他来自一个有魔法的世界，叫作艾卡西亚。”

　　稍稍一停，她还忍不住为西斐尔辩驳：“他只是在我们这里没有工作而已，在艾卡西亚的时候，他可是特别厉害的精灵祭司呢。”

　　叶声：“？？？”

　　他匪夷所思的目光落到了自家的妹妹身上，半晌后像是恍然大悟。

　　“……他是那个什么，”叶声喃喃道，敲了敲太阳穴，从记忆中找回那个词：“虚拟主播？”

　　“VUP，有人设的那种？”

　　叶闻笙无言：“……”

　　叶声继续回忆：“我们公司也有个项目，推了个虚拟偶像团体出来，我还见过他们的动捕室呢。我记得他们的人设是什么来着——来自各个异国的王子殿下？”

　　“不是，你们这也太敬业了吧，镜头外也这么——”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缓慢。因为他注意到自家妹妹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也看见了那个叫作西斐尔的“精灵”目光沉沉，安静又镇定的模样。

　　“……”

　　半晌后叶声双手不抱胸了，翘起的腿也放下了。

　　他浑身锋芒尽收，柔和了语气：“小笙，最近压力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叶闻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手按开电视，哭笑不得道：“哥，我真的没有精神病。”

　　电视上播放着广告，嘈杂的声音充斥着这间客厅，也让这无声的沉默变得不那么可怕。

　　叶声的背挺直了，手掌在膝盖处摩挲。

　　他一个受过仪态培训的顶流男星此时做出这么老干部的动作，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到。

　　广告结束了，客厅里彻底安静下来，叶闻笙无声片刻，打破了静默。

　　“他的耳朵真的是真的呢，”她小声嘀咕：“要不你揪一揪？”

　　西斐尔稍稍侧过头来，看着她，眉微微挑起，俊美的面容上写着无声控诉。

　　“……”叶闻笙改口道：“要不他给你放个小火球？”

　　这个要求可以实现，叶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见西斐尔抬起手。

　　“嗤”的一声，他的掌心出现了一小团白金色的火焰。

　　叶声一口脏话险些骂出来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跟第一次拍剧的时候频率差不多。只不过那时候是紧张，现在则是吓的。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骤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那个“精灵”身边，低头定睛看那只如白玉般的掌心。

　　离得近了，还能够感到火焰的热度。叶声仔细看，却没看到半点魔术道具的踪迹。

　　叶声还不死心地凑得更近，西斐尔手掌一收，那炽热的火便消失在他的指间。

　　他说：“会伤到你。”

　　叶声觉得自己的腿脚有些发软。

　　……不是，这也太离谱了吧。

　　这他妈的怎么可能？

　　……

　　接下来的时间里，叶闻笙把她与西斐尔认识的故事删删减减，挑出一些能说的告诉了叶声。

　　离开的时候，叶声恍恍惚惚，世界观彻底崩塌。

　　他连自己上门的目的是什么都忘了，脚步虚浮地下楼去找大哥。叶闻笙将自家二哥送走，关上门时只觉如释重负。

　　虽然发生得很突然，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困扰了她很久、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的事情，她终于对哥哥们坦白了。

　　第二天一早叶闻笙起床，就看见手机里大哥不久前发来的信息。他堂堂一个工作狂，今天没有去上班，说是等他们醒了说一声，下去吃午饭。

　　叶闻笙的目光落在你们里头的那个“们”字上，知道他的意思是带西斐尔去见见家长。

　　这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叶闻笙给哥哥回了信息，准备好了喊西斐尔一起下楼，还特意让他换上了正式一些的衣服。

　　到哥哥家的时候，就见叶声坐在餐桌前处理手机上的信息，叶冢正把最后一碟菜放在桌子中央。

　　听见门开了，两人纷纷抬头看来。

　　叶声一脸欲言又止，显然还没有从昨天发生的事情中缓过神来。走近了些看，还能注意到那张向来照料得精细的脸上显然有几分憔悴，眼底青黑。

　　叶冢性格向来稳重，神色说得上冷静沉着，但目光也在门开启的那一刹就落到了西斐尔身上，毫不掩饰地仔细打量了一番。

　　局面似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紧张，叶闻笙喊了一声“哥”，看见叶声放下手机，叶冢稍稍点头。

　　“来吃饭吧。”

　　叶闻笙下来时称得上提心吊胆。叶声对她来说是哥哥，叶冢则亦兄亦父。她怕大哥不同意，因为谁都知道这样的一段感情是有风险的。

　　如她所想，大哥在餐桌上问了很多问题。她某一瞬间似乎看见的不是自家穿着居家服的哥哥，而是办公室里运筹帷幄的总裁。

　　关于西斐尔原来的世界、他从前的职业，到他如今在这个世界中有什么计划，未来想怎样发展。

　　叶冢问得再详细不过，西斐尔也一一应答。

　　在西斐尔提起自己目前准备去咖啡厅中打工，赚钱的同时慢慢学习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之后，叶冢持筷的手稍稍一顿。

　　对于一位总裁而言，这样的工作显然不太与他们家门当户对。叶闻笙的心又提了起来，听见大哥问：“是哪家咖啡厅？”

　　他的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不满的情绪。叶闻笙又收回目光，在心中小小地松了口气。

　　来的时候紧张忐忑，吃完一顿饭，叶闻笙心中的那块巨石终于坠地。走的时候叶冢喊了她一声：“小笙，哥哥和你说几句话。”

　　已经走进楼道的西斐尔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看她。

　　那担忧并不明显，叶闻笙却读得懂，她对他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叶冢领她到了书房。

　　大哥的书房向来整理得井井有条，书桌上干净整洁，除了笔记本电脑之外只放着一个文件夹。

　　他拿起那个文件夹，将它打开。

　　“这是婚前协议。”

　　大哥说，“我昨夜请律师拟定的。”

　　叶闻笙怔住。

　　“小笙，你一直都很懂事，大哥也知道你不会乱来。”

　　他按了按太阳穴，终于流露出几分彻夜未眠的倦意，苦笑道：“……但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夸张了。老实说，我并不赞同你们在一起。”

　　叶闻笙抿抿唇：“大哥……”

　　“他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现在都还有些怀疑人生，”叶冢继续说，“不管怎么说，你们之间的差别太大了。”

　　“但我也不想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就算会坎坷，就算有风险，有些苦头要自己去吃，才会明白那个道理。”

　　男人轻叹一声，把那份婚前协议递给叶闻笙：“如果你们真的走到了那一步，那么只要他愿意签下这份协议，我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叶闻笙眼睫轻眨，半晌后接过那个文件夹。

　　“这份文件到时候你也拿去给他看看。”

　　叶冢坦然道：“虽然他来自不同的世界，但倘若他对你不好，只要他在我们的地盘上，我就不会让他好过。”

　　“不会的，”叶闻笙低低说：“他不会对我不好。”

　　哥哥们没有看过那些留影珠上的画面，不知道西斐尔曾经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他曾经做过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

　　被困于囚笼上千日夜，正常人都会变得疯疯癫癫。那些游戏的幕后人说西斐尔同样性情大变，但叶闻笙却看见，他一直在挂念自己昔日的族人。

　　休息站中的旁人说他冷酷疏离，在叶闻笙的眼中，西斐尔是月光下坚硬又温柔的磐石。

　　临走的时候，叶冢最后对她说了一段话。

　　“他的那个耳朵太显眼了，去别人店里当服务生有风险，那家咖啡厅我会买下来，给你们经营。”

　　他顿了顿，在叶闻笙开口之前说：“……就当是送给小妹的第一次恋爱礼物。”

　　叶闻笙安静片刻。

　　她瘪了瘪嘴，最后还是没有控制住，眼泪汪汪地抱了她哥一下。

　　叶冢无奈地用一根手指推了推她的额头：“……多大了，鼻涕别蹭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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