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金色的长眉蹙起，即便身形虚幻飘忽，依然能够看清少年人俊秀的面容，这是属于他灵魂原本的样貌。

　　“什么冥界？”幽灵虚空剁了跺脚，细碎银光像飞舞的头屑，洒在庞大而虬曲的树干上，“就这半棵破树放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打算养蘑菇呢。”

　　破碎的树干在他们脚下这块不大的岛上起伏，往外——光线暗弱，德拉科费了一点儿时间才看清——平滑如镜的水域一直铺到视野尽头。

　　面对幽灵的调侃，德拉科想了想，决定如实说：“你有点儿像我爷爷阿布拉萨克斯，而且他也是这么喜欢开玩笑。”

　　年轻的灵魂语气真挚而坦率，幽灵眉头一皱，意识到不对。

　　他绕着德拉科飘了两圈，终于在那双暗淡的灰眼睛里察觉出异常：“你不是——不对不对，灵魂世界只属于本人，只能显现灵魂最原本的样子，你就是德拉科。”

　　“我本来就是。”德拉科皱了皱眉，“灵魂世界，什么意思？”

　　幽灵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阵子，想到了一个可能，又围着年轻的灵魂转了转，狠狠地摇了两下头：“平行时空？嘿，叫他乱搞时间，这下玩脱了吧，啧啧，我倒要看看……”

　　他唠唠叨叨了老半天，德拉科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走神了。

　　包围他们水域犹如凝固冰面，但直觉告诉他这些都是水，而不是什么奇怪的石头。隐约之间，他甚至能听到朦胧的涛声，像是许多人在同时说话，用心听时，好像还能听到飘渺的歌声……

　　“别听！”

　　一阵彻骨的寒意唤醒了德拉科，他打了个哆嗦，只见幽灵飘在他面前，不满地瞪着他：“你也想变成蘑菇？”

　　他那审视的目光仍旧让德拉科感到不舒服，但他更关心目前的处境：“我到底在哪，你又是谁？”

　　“嘿，”幽灵似乎气得笑了出来，“果然你能到这里来是有道理的，叫德拉科的马尔福，是不是都这么了不起？”

　　德拉科当然知道他在阴阳怪气，毕竟他也是这方面的行家，可他现在无心这些，结合幽灵吐出的几个古怪的词汇，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但谁叫我是你爷爷的爷爷呢，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带一下小朋友好了。”

　　幽灵打了个响指，也不知道凭他虚幻的手指是怎么做到的。

　　“首先，你已经不在以前的世界了，尽管很大概率是我们那位令人尊敬的炼金术大师的‘杰作’，但是恭喜你，你现在就是他了……嗯，可能也不一定，我看你这灵魂太虚弱，说不定连他的灵魂世界……

　　“哦，我说的灵魂世界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里一切都是他编，啊不对，是他用魔法创造出来的，也有人管它叫意识海，或者记忆宫殿，总之——

　　“总之，”幽灵挑起了一个明目张胆的坏笑，幸灾乐祸地说道，“以你的灵魂强度，肯定压不住他的魔力。换句话说，欢迎来冥界中转站？”

　　“你是说，我醒不过来了？”

　　德拉科如此顺从地接受这个事实，反倒令幽灵惊讶了：“你怎么回事，这么消极？”

　　“我也想积极啊，”德拉科耸了耸肩，“可是条件不允许，怪我咯？”

　　“什么条件？”幽灵捏着下巴，不以为然地说，“你离命运岔路最近，就算你那世界再糟糕，又能糟糕哪里去？”

　　“被我搞砸的，行了吧？”

　　德拉科往前走去，轻盈的灵魂让他一下子来到小岛边缘，他想往外走，却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拦住了。

　　“你出不去的，而且出去了也没用。”幽灵跟着飘过来说，“我说了，这里只有本人能出入，你是作弊进来的。”

　　“那你不是人？”德拉科侧眸看他。

　　“还真不是。”幽灵笑嘻嘻地说，“我是魔法印记，就像装饰墙上的画那样，像我这么有趣的印记，谁会怎么舍得随随便便丢掉？”

　　“哦。”

　　“喂喂，别丧气啊——你怎么还坐下了？”

　　德拉科不仅坐下，还就地躺下了。他胳膊枕在脑袋下，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好像在这里，站着和坐着，坐着和躺着，都没有任何区别。

　　“那你叫什么？”他们上方没有天空，只有纯粹的黑暗，“画像也会有名字吧？”

　　“我的名字我都不喜欢了。”自称为画像的幽灵已经凑到了他身边，银白而模糊的面容照亮了德拉科的灵魂，“不过，你可以叫我爷爷。”

　　德拉科斜觑了他一眼，没吭声。

　　幽灵陪他安静了一会儿，但很快按捺不住寂寞，在他耳边嚷嚷：“别看啦，看久了容易抑郁的。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啊，怎就心灰意冷了？考试没考好？家里破产了？破产了就破产了呗，没钱有没钱的活法……”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可能，看他的神情，他想起德拉科也有一阵子处于这个状态。

　　“嘶……”他后怕地摸了摸心口，那一剑真的太狠了，就算他是没有痛觉的画像，也不免被那样凌厉的剑锋伤到。

　　于是他决定闭嘴。

　　但他看得出来，新进来的灵魂单薄却纯净，即便驾驭不住体内庞大的魔力洪流，但被反噬的几率也不大。

　　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大概，也许……算不上作弊？

　　德拉科渐渐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盯着黑色看久了，竟然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些许光亮。

全本小说尽在乐读小说网！乐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