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的新男朋友么？”

　　不知道他在自言自语什么, 向前进笑了笑,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我这就走。”

　　婚礼结束后, 婚车把他们送到位于彭浦新村的婚房、向前进以新娘子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同事亲戚们闹洞房的要求。他把客人们一个个送到车上, 转身上楼回家却发现大门紧锁。

　　隔着门板, 他听见里面传来顾姣姣低低的哭声。

　　他想拍门，又怕被邻居们听到。万一被人发现新婚之夜新郎官被关在门口, 那以后真的不要抬起头做人了。

　　算了，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家。这间婚房是顾长亭为女儿精心打造的牢笼，他不怪顾姣姣不让自己进门。

　　橘中里是回不去了，回厂子里过夜更不现实。向前进无奈，只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

　　别人以为他今晚是洞房花烛夜，要被翻红浪，鸳鸯成双。实际上他根本是有家归不得，大半夜只好在马路上吃冷风。

　　走着走着，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这间这间滨江公寓。

　　提出分手后不久，向前进想要把这里的钥匙还给魏益谦。他打电话给他，对方在听完他的话后冷笑了一声，说那间房子他以后再也不会去住了。随便他把钥匙怎么办，哪怕扔了也没关系。

　　向前进当然不会把钥匙扔了，他找了一个时间过来，把钥匙放在了门廊花盆的下面。

　　没想到这回却用上了。

　　向前进觉得自己非常可笑，偌大的上海滩他找不到一片可以让自己容身的瓦片，最后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居然是被他甩掉的前男友的家。

　　打开大门，房间里没有人，空气里一股闭塞的味道，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

　　向前进松了口气。

　　如果今天真的和魏益谦遇上了，那才叫他无地自容。

　　他也不开灯，只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望着落地玻璃窗外美丽的江景。

　　外滩灯火辉煌，装饰着霓虹灯的船只在江上川流不息。他喜欢这片江景，喜欢到在客厅里和魏益谦亲热的次数比他们在隔壁房间里还要多。魏益谦甚至一度打算干脆把双人床搬到厅里来算了，反正这是只属于他们的爱巢，根本不会有第三个人来。

　　向前进想着，只要一晚就好了。这是他在这里的最后一晚。

　　从此之后，他就把魏益谦彻底地抛到脑后，努力扮演一个好父亲，好女婿，好儿子。

　　而然只是坐在这里，就让他忍不住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

　　就在这个沙发上，他看到了那个被斑驳的灯火映照得棱角分明的脸庞。男人炙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侧，动情时分，他喜欢一边冲刺一边吻他的面颊。他笑着抬起下巴，东方明珠倒映在他的瞳孔里，抬起双手仿佛就能拨开黄浦江的波浪……

　　向前进单手摸上胸口，呼吸不自觉地加速。

　　就在此刻，他捕捉到了细微的“咔嚓”声，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一股热意涌进向前进的心头，他惊喜地转过头去，下一秒却看到了魏益谦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带了回来。

　　仿佛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

　　这男人大声质问他凭什么还在这里，表情仿佛要吃了他。

　　而且他对这里的一切是这么地熟悉，一定来过不止一次。

　　好吧，看来，这个所谓的“爱巢”已经有了新的主人……是他自作多情了。

　　向前进颓然地笑了笑。

　　“等等，你先别走。”

　　凯文一把抓住向前进的肩膀。

　　他想起了乱糟糟的酒吧里，那个长得和向前进无比相似的男人对自己说的话……他说什么孩子，分手，打胎……

　　电光石火之间，凯文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顾姣姣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你的么？不会是别人的吧？”

　　话一出口，凯文还来不及后悔就见到向前进陡然变色的脸庞。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向前进反手捏住凯文的手腕。

　　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他甚至都没有告诉过魏益谦。

　　“疼疼疼，君子动口不动手。”

　　这下凯文算是彻底明白了，魏益谦这个大白痴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顾姣姣有个和向前进长得如出一撤的前男友！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这地上这家伙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他喝醉了我带他回来。人送到了，我走了，再见……”

　　他怕向前进不相信，重重地踢了躺在地上的家伙两脚以示划清界限。魏益谦只是醉了又不是死了，当下发出两声哀鸣，痛苦地蜷起小腿。

　　开玩笑了，魏益谦说的果然没错，“老实人”的杀伤力果然比浪子厉害多了。他林凯文纵横情场十多年，就没见过有哪个男人自愿做别人便宜老爸的。

　　怕惹火烧身，凯文一溜烟地跑了。

　　向前进看着敞开的大门，又看了眼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直哼哼的前爱人，觉得今晚混乱得超出他的想象。

　　把魏益谦搬到沙发上，向前进本想也一走了之。只是在听到对方痛苦的呻|吟后，终究还是没能忍心。

　　魏益谦本来已经醉的不知天地为何物，拜凯文那痛下杀手的两脚所赐，硬生生地疼醒了。

　　他半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回到了滨江公寓里，还躺在了正对落地窗的沙发上。

　　果然是在做梦，这怎么可能呢……自己早就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他用手遮住眼睛，这江上的灯火过于璀璨和耀眼，亮的他忍不住落下泪水。

　　“你怎么哭了，那么疼么？”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接着一块热毛巾落在他的头上，先是额头，再是面颊，脖子……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那人解开他的领口，热毛巾捂上他的胸口，魏益谦感觉自己本来已经被冻僵的心一下子跳动了起来。

　　只是他不敢说话，他甚至不敢呼气，怕自己的呼吸稍微重一点就会吹走眼前的幻象。

　　是的，幻象，这一定是幻象。

　　不然怎么解释前进他会在这里。今晚是他的婚礼，现在的他应该搂着新娘在洞房花烛……

　　不对，他刚才搂住的女人不是顾姣姣。

　　那又会是谁？

　　魏益谦的脑子已经被酒精腐蚀成了一团浆糊，完全没有办法分辨前因后果。

　　“对，我在做梦呢，做梦要什么逻辑……”

　　他自我安慰道。

　　向前进见他虽然胡言乱语，好歹没有呕吐，脸色也还算正常。他于是放下毛巾，依恋地最后看了他一眼，“我走了，你保重。”

　　他不能，也不敢继续待在这里。

　　魏益谦已经醉了，他今晚也被人灌了不少酒，留下来会出事的。

　　“不，别走。”

　　魏益谦一把拉住向前进的手臂。

　　“现实里你离我而去，梦里也要抛下我么？”

　　魏益谦急了，用力把向前进拖了回来，用力压到沙发上。

　　“你醉了，放开我。”

　　“对，你说的没错，我当然醉了。我如果不醉，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呢。”

　　魏益谦爱怜地轻抚着向前进的面颊，在下一刻却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你太过分了，既然是在梦里，怎么还穿着新郎的衣服？你要做谁的新郎？”

　　他说着，用力去扯向前进的红色领带。

　　他胡乱地扯着，结果非但没有把领带解开，还把向前进勒得喘不过气来。向前进用力推开他，打开纠缠的丝带，一边咳嗽一边试图站起来。

　　“别走……不可以走。”

　　魏益谦从后面一把搂住他。

　　向前进浑身一抖。

　　魏益谦的眼泪落在他的后背上，一滴滴的泪水在他的后背烫出无数个小伤口。

　　“不要走，求求你。”

　　这个叱咤上海滩商界的男人此时哭得像个孩子。

　　“有女朋友也没关系，有孩子也没关系。不要离开我。”

　　魏益谦弓着腰。

　　“我什么都不在乎，我什么都不要，哪怕这辈子再也不下棋了也可以，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求求你，不要扔下我。”

　　魏益谦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比象棋都重要么？”

　　向前进问。

　　“你是我的命。”

　　他毫不犹豫地答。

　　接着，他重新躺回了沙发上。

　　他看到穿着白色西装的向前进主动坐在他的身上，外滩的灯光落在向前进的头发上，肩膀上，他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温柔，比春天的江水都要来得柔软。

　　“今天，是我的洞房花烛夜。”

　　他听见他说，“你要做我的新郎么？”

　　魏益谦突然觉得这件白西服也没那么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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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真的把双人床从卧室搬到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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