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说这句话时,眼中是他重未见过的绵绵恨意。
没多久他才从李嬷嬷那里得知了原因。
他被赫连幼清抓走的当日,名为坤七的坤卫找上了门,将镇南王的一封书信交到了阿娘手中。
原来舅舅早在六年前被离了魂,如今的‘舅舅’并非阿娘在他幼时念叨的幼弟,阿娘起初是不信,但当一道道证据摆在眼前时,阿娘当即便晕厥了过去,险些小产。
阿娘自然是恨的。
恨那个夺舍了她幼弟的‘舅舅’。
是以,才让他不能在她面前提。
可是在自己眼中,舅舅就是六年前自己见到的舅舅,并非阿娘口中的幼弟。
他所敬仰的,孺慕的,是被阿娘恨极了的‘舅舅’。
自此之后,阿娘不许府内提任何关于舅舅的事。
就好像舅舅在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一样。
他不提,却也不想忘。
如果连他都不记得舅舅,还有谁记得舅舅?
或许赫连幼清还会记得。
但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记住舅舅。
她怎么还配记住。
如果不是她,舅舅就不会尸骨无存。
坤七找上门时,是在舅舅身死的半个月后,舅舅留给他的暗卫坤一和对方发生冲突,坤一不敌差点命陨。
但对方到底是手下留情。
坤七找上门,直言说了目的。
他得知了阿娘和自己的身份,也明白了老镇南王的目的,以及赫连幼清为什么要杀他。按照坤七的说辞,他们应趁赫连幼清失常即刻前往西凉。
那一段时间,从宫中流出长公主自醒来后神志不清疯了的消息,不过因太医医治有效,康复了大半,却又一病不起。
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赫连幼清是个会遵守承诺的人。
即使舅舅在临死前将自己和那娘拜托赫连幼清照顾。
但想要离开并不容易,赫连幼清精神失常使得京师发生动荡,城门被关,想要出城难于登天。
就在他们计划出城前,却传来赫连幼清苏醒后召他进宫觐见的旨意。
赫连幼清要做什么,别人不得而知,但不去便是抗旨。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料到,在进入殿内,坐在帘帐外,半天却没有听到帘内赫连幼清半句吩咐,偶尔也仅能听见对方的低咳声。
他不敢抬头,怕眼中的恨意不留余地的被对方发现。
只是没想到,半个时辰后他竟然平安的出了宫,其间赫连幼清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吩咐人将他带了出去。
第二天他就得到了一纸任命他为镇南王的诏书,即刻动身前往藩地。除他之外,阿娘、阿暖和阿爹不得离京。
他离京前,阿暖哭成了个小花猫,拽着他的手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阿娘眼中的心疼和决绝,让他有些看懂,却又有些看不大懂,阿爹依旧是老模样,叫他谨言慎行,莫要辱了门楣。至于祖父,却将一方令牌交到了他的手中,让他到了西凉妥善使用。
后来他才知道,身为淮阳侯的祖父是老镇南王放在京师的人。
早在舅舅进京前,老镇南王就布好了局,等待舅舅和赫连幼清入瓮。
而舅舅身上的蛊毒以及身子越来越不大好,除了和老镇南王有关,还与京师的一些氏族有莫大的关联。可笑的是,其间的有几家见赫连幼清在京师内清算门阀氏族,竟有一部分借着和祖父早年的交情,纷纷投奔与他。
那时他已有起兵的念头,招兵买马就等着挥师北上。
刀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最为安全。
他并不清楚为何赫连幼清发难其他藩王,却唯独放过了镇南王。
或许是他年纪尚浅,并不足以构成威胁。
即使西凉兵强马壮,但上京委任一名未及弱冠的少年人统领西凉,必然会在西凉内引起矛盾和冲突,而老镇南王的命陨,更是向西凉军中发出明争暗斗的信号。
西凉出现内乱,自然无暇顾及叛乱一事,赫连幼清也好一点点清算其他藩王。
这是当时他做的判断。
可是直到他坐稳了西凉,他才发现,真相似乎并不是这样。
坤七作为苏晟培养的坤卫总教,手中所掌握的情报和资源纷纷送到了他的手里。而整个西凉军中因坤卫和坤七的情报,在他进入西凉时,就认定了他的身份,即使其中却是有不安分的人,也因消息及时不是被革了职发配,就是当即斩杀。
是以在西凉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了解并掌控西凉军。
如果不存在西凉内部冲突,便还有一种可能。
那是他打算挥师北上前得到的消息。
以当时的情况,在舅舅身故后,和赫连幼清绑在一起的氏族发现了他的身份,意图将他谋害,赫连幼清为保他,才将他送到了西凉。
因为在那之后没多久,阿爹因职务需要被朝廷任命送到了他的封地来任职,其间阿娘和阿暖作为家属也随行了过来。
直到京师内发生大规模的氏族‘清算’,京城稳定后,阿爹才复职回京。
但一切也只是猜测。
赫连幼清心思诡谲,很难猜出对方在想什么。
那之后没多久,他从坤卫口中得知阿暖和圣人私相授受的消息,他当即进了京,阻止阿暖继续和小圣人赫连少俞继续接触。
哪怕很多年后,江知奕都还记得,不再是五岁稚童已经长成亭亭玉立少女的阿暖反驳并承认喜欢赫连少俞的模样。
“阿兄,我们是真心相爱,你怎么能棒打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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