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沈槐序终于排上了姜念的号。

　　起初他是想找段喆的，但段喆很直接地拒绝了他。

　　“我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你我的私交是彼此的负担。”段喆解释道，“就比如，有些事你可能会担心被纪春山知道，而犹豫要不要告诉我。我也可能受先入为主的影响，做出不够客观的判断。”

　　他向沈槐序推荐了姜念，姜念擅长的疗法在业内是领先的，唯一的缺点是人很难约。

　　“咱们上一次见面好像还是夏天。”姜念拿起一个图案精致的马口铁盒冲他晃了晃，“想喝点什么？我刚买的这个红茶还挺不错的。”

　　沈槐序有些拘谨地交握双手，摇了摇头：“谢谢，我喝水就可以。”

　　姜念冲他温和地笑笑，回身接了一杯温水。

　　“咱们今天就是随便聊聊。”她把马克杯递给沈槐序，“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随时告诉我。”

　　沈槐序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说：“好。”

　　姜念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从手边的小茶几上拿起了记录本。

　　“我想先了解一下，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达到的目标？也可以和我聊聊你目前的困扰。”

　　沈槐序双手捧杯，拇指轻轻摩挲着低饱和度的深蓝色瓷面。

　　这个颜色让他感觉到一丝沉静。

　　“我想当着别人的面，堂堂正正地亲吻我的爱人。”他语气平淡地说。

　　“我们生活的社会环境在亲密关系上趋于保守，不喜欢在他人面前与恋人亲密是很自然的心理反应。”姜念轻声问，“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是一个困扰？”

　　沈槐序沉默了一会儿。

　　他发现，即使事先演练过很多遍，但当自己真正面对他人时，这件事依旧难以启齿。

　　“我不是不喜欢。”他把视线聚焦在那抹深蓝上，尽可能摒弃掉其他事物的存在，“我是……生理性的抵触，如果一定要做的话，我会出汗，甚至……”他攥紧水杯，压低了声音，“想吐。”

　　这个问题，他是在文昌的那家露天酒吧里发现的。

　　他觉得纪春山大概也察觉到了，因为自那之后，纪春山再也没有在别人能看到的地方与他接吻。

　　“能清醒地区分出这二者的差别，你很厉害，也很勇敢。”姜念在记录本上写了点什么，随后放松姿态，靠在了沙发背上，“我们接下来应该会很顺利。”

　　*

　　在进咨询室之前，沈槐序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从和安医院出来后才发现有两个纪春山的未接来电。

　　他把手机铃声重新打开，给纪春山回拨了过去。

　　“怎么了？”沈槐序问。

　　“你妈太狠了。”纪春山愤愤道。

　　“啊？”

　　纪春山的语气有些急促：“电话里解释不清楚，总之，你快点回家。”

　　等沈槐序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地板上到处散落着被咬得七零八碎的纸巾和一些肉干的残渣，十几个橡胶小球滚落在客厅的各个角落，两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狗边叫边满地疯跑，张姨正跟在它们后面收拾残局。

　　而纪春山可怜巴巴地屈起腿，整个人都窝进了沙发里。

　　这画面实在有点好笑。

　　沈槐序从地上抓起一只狗，拎着后颈举在纪春山面前，问：“纪春山，你怕狗啊？”

　　纪春山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离我远点！”

　　沈槐序又把狗拎到自己眼前看了看，这玩意儿的肩高顶多二十公分：“巴掌大的狗你也怕？”

　　“你回来了？”赵文茵拿着一包东西缓缓走近，对沈槐序说，“正好，来认识一下你的弟弟妹妹——两条赛级血统的西高地白梗。”

　　沈槐序一不留神，小狗挣脱了他的手，朝赵文茵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

　　“我家里地方小，只能容得下俩孩子。”赵文茵给它喂了一块肉干，另一只也立刻围到了她的脚边，“它俩来了，你俩就得走。”

　　沈槐序拍了拍纪春山的肩膀，有些不确定地问：“她是不是骂咱俩呢？”

　　“好像是。”纪春山小声嘟囔。

　　沈槐序环视四周，感觉这家也确实是没法住了，无语道：“妈，你这一养养俩，不累吗？你自己怎么遛狗啊？”

　　“你张姨帮我遛。”赵文茵的阴阳怪气现在已经炉火纯青，“我肯定得养俩啊，我还指望它俩给我生孙子呢。”她幽幽地瞟了沈槐序一眼，“我又指望不上你。”

　　“她确实是在骂咱俩。”纪春山肯定地说。

　　赵文茵实在受够了纪春山定下的清规戒律，她这个月的生活规律得像住进了尼姑庵。

　　“赶紧给我搬走。”她急于回归纸醉金迷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发出最后通牒，“你俩再住下去，我迟早又得脑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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