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留下，我还怎么回秦都？”曹饮熙嗤笑着说。虽然知道方焱的好意，但是他身为曹家的嫡长孙，身上也有自己一副担子, 这时候不跟着上船, 日后回了秦都, 自己都觉得没脸见人了。

　　几人依次上船, 江边很冷, 却也远不及江上，站在码头上的时候大家还有心情和余力聊聊天，但是等到真的上了竹筏, 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全是被冻的。

　　江水蜿蜒曲折, 好在流速不快，几人乘坐的竹筏被夹杂在一列竹排中，慢悠悠地向前漂进。虽然在经历过海城和申城之后, 颜堇昀已经克服了一些对水的恐惧, 但是如今夜晚的江上, 竹筏又晃晃悠悠，心底对水的恐惧难免又被勾起一些。

　　楼孝珩一早就注意到了颜堇昀神色的不对之处，他略一思忖，就想到了缘由，知道颜堇昀还没有从精卫遗留下来的恐惧中解脱出来，忍不住一皱眉，抬起手臂，不动声色地将颜堇昀揽在怀里。

　　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两人心知肚明，只是因为没有直白地确立关系，因此还隔着一分若有若无的暧昧。颜堇昀也不是矫情的人，再加上腊月里本就寒冷，江上的阴风更是连两件羽绒服加暖宝宝都抵挡不住，楼孝珩身上穿着的装备不像她那样多，但是男人天生火力壮，带给她的属于心灵上的安全感，倒是也能够驱散一些身体上的寒意。

　　颜堇昀和楼孝珩依偎在一起，两人头对着头，倒是同时用后背为对方挡住了一点阴风。颜堇昀低着头坐了一会儿，有扭过头去看江边岸上的景象——他们这一路从岳城坐船到酆都，江两岸的夜景也看过不少，几乎很少有完全见不到灯火的时候，就连酆都码头周围，都是灯火通明。

　　可是现在……

　　她忍不住扯住楼孝珩的袖子，低声说：“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人烟了，也不知道这竹筏，会把咱们带到哪里去。”

　　楼孝珩原本还有些沉浸在这样忙里偷闲一般的温馨里，听了颜堇昀的话，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江岸两边——实际上，根本就无需特意去看，灯光和天空中月光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即便在江水上，也能轻易分辨出照度的不同。

　　颜堇昀拿出手机，按下按键屏幕亮起，两人同时注意到空无一格的信号。颜堇昀轻轻拍了拍楼孝珩，无需语言交流，楼孝珩已经拿出自己的手机，查看结果也和颜堇昀手机一样，一丝信号都没有。

　　两人同时静默里一会儿，很快，颜堇昀就忍不住冻得搓起手来。可是江上的寒冷，已经远远不是搓手能够抵挡的了，楼孝珩干脆一手揽着颜堇昀的肩，另一只手直接握住颜堇昀的一双手。热量透过交叠的手掌传来，虽然在阴风面前如同蚍蜉撼树，但是颜堇昀心中，却暖似火炉。

　　“阿昀，”楼孝珩试图转移颜堇昀的注意力，“如果这一次真的能见到颜叔叔……”

　　“嗯？”颜堇昀下意识反问，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听清楼孝珩在说些什么——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江岸上骤然变化的景象给吸引住了，“楼孝珩你快看，这是……城墙？”

　　楼孝珩原本还盘算着趁着这个机会，找颜堇昀要一些承诺的——例如见家长之类，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颜堇昀岔开了话题。他神色一黯，却又不忍心责怪颜堇昀，顺着她的话抬头看向岸边，却也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惊了。

　　“这是哪里啊？怎么会有城墙？”

　　江水蜿蜒曲折，却一直围绕着高耸的城墙——这绝对不是江水的正常走向，颜堇昀忍不住有些慌了起来。“这到底是哪儿？”

　　或许是因为正面对着未知，颜堇昀先前还有些困倦，但是被这么一吓，却忽然精神起来，睡意全无了。

　　竹筏按照顺序，沿着城墙不知行了多久，等到天上的月色渐暗，天边隐约露出一点红光的时候，才终于顺着江水转进了两座城墙之间，这条江水直接弯到了城内，码头，也在城内。

　　说是码头，其实就是江岸边的一处小石台，需要动作灵活才能及时上岸。竹筏刚刚接近石台，楼孝珩就一个跨步迈了上去，同时一拉颜堇昀的手腕，将她拉上了石台——同时也跌进了楼孝珩怀里。

　　虽然忍不住贪恋，特别是天气依然寒冷，楼孝珩多少算得上是一个暖源，但是顾忌着身后还有别人，颜堇昀的侧脸稍微贴了一下楼孝珩的肩头，就及时退开，整了整羽绒服的领子。等到回过头，刚好看到方焱和曹饮熙一前一后地夹着阿雯上岸。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这亮，也只是相对于夜晚而言，半空中云层密布，遮住了太阳，是个阴天。

　　“这是哪里？”曹饮熙一上岸就问。

　　方焱看了一眼表弟，伸手一指石台边的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四个字：“酆都，阳城。”

　　“这里竟然是酆都的阳城？那外面那个……”曹饮熙失声说道。

　　话音未落，就看见一个打扮朴实的大叔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他一手举着老旧的烟杆，满脸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们一眼，“想不到今儿竟然来了……客人。”他显然刚听到了一些他们几人的对话，“只是，年轻人，你们都不知道这是哪里，怎么就坐着竹筏过来了？”

　　“大叔，您怎么知道我们是坐着竹筏来的？”

　　大叔“哈哈”笑了几声，打量了他们几眼，才说：“这酆都，无论阳城还是阴城，都只有坐竹筏顺江而行这一条通路，你们不是坐竹筏来的，又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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