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都是一愣。

　　聊天？那个惜字如金的傅老师要跟他们聊天？

　　“你们知道吗，看见你们现在这样，我突然想起了我当初考研的时候。”

　　傅老师的目光飘远了一些，神情中有点怀念的味道。

　　“我到现在还记得考研之前的那个晚上，我坐在图书馆里，心里又急又烦躁，还有点兴奋，就跟你们现在一模一样。我记得那天晚上很冷，我收拾好东西回宿舍，路上没有什么人影，我站在路灯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考完试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真的好难想象我考完试之后的样子啊……”

　　她的声音很好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底下的同学们听得认真。

　　“但事实是，考完试之后我还是我，并没有什么变化，日子还是照常过。现在想想，那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教室里安静极了。

　　只有讲台上徐徐道来的温柔女声。

　　“其实跟考研一样，高考在你们的漫长人生中只是很小的一个环节。我说这些，并不是让你们轻敌，让你们轻视高考，我只是想说，你们的人生还很长，任何事情，任何在当下看起来不得了的大事情，其实都是你们漫长人生长河里的一颗小小的石子，石子砸进河里，起了浪花，但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很多年后，你们也许会忘了自己做过哪些题，考了多少分，排在多少名，但是也许你们会记得今天你们的语文老师在这里跟你们说过她当初考研的事情。”

　　教室里响起了一阵笑声。

　　傅老师看着底下的同学，目光温柔又坚定。

　　“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吧，好的坏的，都是经历。但是记住一点，不管处于人生的那个节点，无论处于什么环境，都不要放弃去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她讲完之后，教室里陷入了长久的安静，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周围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很快就被雷鸣般的掌声和尖叫声淹没。

　　傅老师笑了笑，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低头翻开手边的书本继续看书。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很快就敲响了。

　　走廊里重新陷入了喧哗。

　　透过玻璃窗，江柠看见似乎有人在走廊里奔跑，他们一边奔跑一边尖叫，无数试卷从楼上飘了下来，雪花一般。

　　有人关了教室里的灯，又有人按开了。

　　灯光忽明忽暗，尖叫声和笑声交织在一起。

　　在一片躁动中，江柠收拾好了书包。

　　刚站起来，身上的书包被人拎了起来。

　　她回过头，看见了周绥安的脸。

　　他站在她身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他眼里倒映着忽明忽暗的光，像是一片温柔的星光。

　　江柠冲他灿然一笑。

　　两人走出了教室，穿过了人声鼎沸的走廊，一直走出了校门。

　　快到六月了，青州的夜风已经有了夏天的感觉。

　　温热，躁动，带着草木的清香。

　　江柠和周绥安一起并肩往前走。

　　状元街两边的梧桐树又长出了茂密的枝叶，风一吹，郁郁葱葱的树叶在灰蓝色的夜空里泛起了碧绿的波浪。

　　江柠仰头看着头顶那片繁茂如盖的绿色海洋。

　　一阵风吹过。

　　一片落叶摇摇摆摆地落了下来。

　　周绥安伸手轻巧地抓住那片落叶，顺手递到了她眼前。

　　江柠接过他手里的那片落叶，低着头细细看着，看了片刻，突然开口道：

　　“你知道吗？那次你问我是不是很喜欢梧桐叶，我说是。其实……”

　　她仰头看着他的侧脸，道：

　　“其实我只是觉得你的手很好看，觉得你伸手抓落叶的动作很帅。”

　　周绥安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双眼睛被路灯映得透亮，他的嘴角勾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是吗？”

　　江柠的脸有些烫。

　　她埋头继续往前走。

　　手背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

　　周绥安牵住了她的手。

　　“那我现在用这只好看的手牵住你的手，好吗？”

　　江柠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她点点头，盯着脚下的地砖傻笑。

　　两人埋头走出了一段距离，江柠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个急刹车顿住了脚步。

　　“对了，我要去买点东西。”

　　她松开了周绥安的手，看着他的侧脸道：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周绥安转头看着她，问：

　　“买什么？我和你一起。”

　　江柠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我自己去，你在前面等我就行了。”

　　周绥安有点疑惑：

　　“你要买什么？”

　　被他一问，江柠的脸更红了。

　　她瞪大了一双眼睛，涨红了一张脸，就是不说话。

　　越是这样，周绥安越是不肯轻轻放过，他盯着她的眼睛，问询的意思很明显。

　　江柠没办法，只好支支吾吾道：

　　“就是……就是……”

　　周绥安靠近了两步，低头看着她通红的脸颊，问：

　　“就是什么？”

　　江柠连退几步，被他逼到了墙角，她退无可退，最后只好破罐子破摔：

　　“我要买避.孕.药。”

　　周绥安愣了一下，简直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

　　江柠低头躲避他的视线，声音跟蚊子哼一样。

　　“齐蕊她们说……说那个能推迟月经，要是考试的时候来姨妈了会很麻烦。”

　　周绥安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还有这种事，他皱着眉思考了一瞬，问：

　　“对身体有伤害吗？”

　　江柠已经是羞得不行了。

　　“应该是没有的吧，班里的女生都买了，再说了……吃一回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其实班上的其他女生都是妈妈给准备的，但是秦婉明显是不会想得这么周全的，而且她们也不住在一起，江柠只能自己去买。

　　听到她这么说，周绥安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嗷，我……我陪你一起去买。”

　　江柠此刻也顾不上拒绝了，她捂住了红到发烫的一张脸，抬脚就往街对面的一家药房走去。

　　周绥安跟在她身后。

　　两人停在了一家药房门口。

　　江柠正要抬脚进去。

　　周绥安拦住了她。

　　“我去买吧。”

　　江柠有些迟疑：

　　“啊？你……你去？”

　　周绥安的表情也有点不自然，问道：

　　“你……要买什么牌子的？”

　　江柠哪里知道要买什么牌子的？她只能含糊地答道：

　　“我不知道……大概就是普通的吧，什么牌子都行……”

　　周绥安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那家药房。

　　江柠站在门口，探着脑袋往里看。

　　她看见周绥安在药房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柜台前，跟柜台后面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说了句什么。

　　中年女人转头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江柠立马脸红脖子赤地缩回了脑袋。

　　她站在药店门口等了大概几分钟，周绥安手里拿着一小盒药走了出来，路灯下，他的一张帅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买到了。”

　　他把药递给了江柠，面红耳赤地叮嘱道：

　　“上面写了服药方法，不要多吃，多多少少对身体还是有点影响的。”

　　江柠忙不迭地接过那盒药，塞进了校服口袋里。

　　周绥安有点不自然地揉了揉鼻梁。

　　两人埋头继续往惠安寺庙的方向走。

　　一路无话，只有夜风安静地吹拂着。

　　月朗星稀，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梦乡。

　　他们停在了那个小院子门口。

　　周绥安把书包递给了江柠。

　　江柠接过书包，抱在怀里。

　　见周绥安转身要走，她出声喊住了他。

　　“你不回来住吗？”

　　周绥安顿住了脚步，迟疑了片刻，道：

　　“过段时间吧，前几天我姐刚把我的东西搬回去，搬来搬去的有点麻烦。”

　　江柠点点头。

　　“好吧。”

　　见她有几分失落的样子，周绥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

　　“怎么？小结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

　　江柠的脸涨得有点红，但她还是睁着一双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问：

　　“那你明天还会来吗？”

　　周绥安的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

　　“嗯。”

　　江柠这才眉开眼笑起来，她抱住书包，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啄吻了一下。

　　“晚安。”

　　话音刚落，她仿佛是羞极了，转身关上了院子的门。

　　面前的那扇门合上了。

　　周绥安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那扇合上的门。

　　风吹得身后那棵槐树沙沙作响。

　　淡淡的槐花香味在夜风中弥散开。

　　良久，他抬手捂住了被她吻过的那边侧脸，低着头，嘴角轻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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