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 李苏叶端来两份炸酱面，边上还有一整碗切的细长细长的黄瓜丝。

　　她没坐下，神神秘秘地说：“等我一下。”

　　再从后厨出来时， 托盘上又挤着放了满满当当的三盘菜。

　　“口水鸡，炸酥鱼，凉拌土豆丝……”她挨个介绍， “都是齐叔的拿手菜， 也是店里卖的最好的几样之一。”

　　陈拆看着她，眼底有震惊和困惑。

　　她扇了下眼皮，语气没有一丝起伏：“有荤有素有鱼有主食，科学合理营养搭配。吃不了打包。”

　　见李苏叶很正经， 他只好说了声行吧， 从旁边篓筐里抽出两双方便筷子， 递过去一双，自己留一双。

　　递筷子过去的同时，他将筷子尾那侧立在桌上， 单手握着塑料包装中上的位置， 稍用力向下拉， 他轻轻叼住筷子头，拉下包装纸放到桌子里侧。

　　再一抬眼， 正与李苏叶莫名的目光对上。

　　他一怔， 立刻松嘴， 掰开筷子， 漫不经心地问：“看我做什么，不是饿了吗， 吃面。”

　　她撇着嘴「哦」了声， 但面上是笑吟吟的。

　　陈拆别开脸， 总觉得有些尴尬，但又说不上来什么情绪。

　　只是在脑海里无限循环石南之前那句无心的「你好色情」，及李苏叶刚才看着他做完一整套动作后的精彩表情。

　　不都是成年人了吗，那他干嘛这么不自在。

　　……

　　两个人都饥肠辘辘的，尤其陈拆，吃起来风卷残云般，而李苏叶早就解决掉碗里的面，又碰了几口荤菜，便放下筷子，看着他吃。

　　陈拆也没觉得在一双平静的眼的注视下吃东西有什么不舒服，仍旧按照自己平时的模样进食。

　　李苏叶手撑着下巴，她还记得第一次相约吃饭的时候，她便观察过。但那会儿有些偷偷摸摸，现在则是光明正大，就算被对面的人目光逮住，她依然目不斜视。

　　就像是刚才发生的。

　　她头一次见时，还有些慌张的撇开视线，当时就在想。要是这一幕被拍摄下来，再调个色调，活脱脱的电影片段，尽显男主的性张力。

　　明明没做什么，却像是做尽了所有。

　　她笑得有些放肆，惹来对面人警告的一眼。

　　她努了下嘴巴，示意他自己不会再笑了，继续专注的看他吃饭。

　　陈拆是左撇子这事她一早就发现了，李苏叶心底生出好奇，也用左手拿起筷子，一边看着他熟练地使用姿势，一边自己想要尝试着夹起一块面前盘子里的炸鱼。

　　齐叔把小鱼儿炸的金黄酥脆，外焦里嫩，筷子两头才刚夹上去，就有「咔哧」的脆声。

　　连续试了几次也没成功，最接近的一次是已经夹起来，离这盘子几公分远，接着又啪唧一声掉回去。

　　她换了右手，将那块炸鱼捡起来，咬在口中，愤愤地吃起来。

　　陈拆目睹全程，咽下最后一口面条，擦了擦嘴巴才说：“我是左撇子。”

　　“我知道。”她仍有些气愤。

　　“所以你让我用右手使筷子，我也夹不起来。”他淡淡说。

　　“我知道。”她语气缓和了些。

　　这下换作陈拆盯着李苏叶吃炸鱼，他靠在椅子背上，手随意的搭在自己腿上，弯着唇角：

　　“小时候被发现是左撇子时，是因为我用左手刷牙，那会儿其实吃饭还是会用右手使筷子。但不灵敏，总是把饭扒拉到碗外面。”

　　李苏叶慢吞吞的嚼着，视线却黏在他身上。

　　“后来有一天我用左手接了筷子，用左手夹菜，就那么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吃饭速度变快了不说，也没再把饭菜弄得满桌都是。”

　　他回忆着，“但由于变成左撇子，当初我被爸妈要求练习用右手使筷子，训练我夹一颗一颗的豆子，夹不起来就打手纠正，非要我习惯使用右手——”

　　“你笑什么？”故事还没讲完，他见到对面的人抿着唇，俨然一副忍笑的模样，于是掀起一侧眉毛问道。

　　“没什么。”她想含糊其辞过去，陈拆一双黑眸却定定瞅着自己，李苏叶喝了口水，“真没什么——”顿了下，“只是在想你小时候被打手板的模样。”

　　“……”他默了默，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你很无聊。”

　　李苏叶表情十分无辜，一脸「是你先挑起话题的怎么能怪我」。

　　陈拆掀了下眼皮，“换你了。”

　　她偏了偏头。

　　陈拆扯出一抹笑，“换你问我，在笑什么。”

　　她不想问，直觉从他嘴巴里不会讲出什么好话。

　　但还是配合着问了。

　　他离开椅背，向前坐直身子，望进李苏叶那双好奇的眼睛，语气里故意带着几分困惑的说：“只是在想你小时候护葡萄时被牧羊犬追的模样。”

　　李苏叶深吸了口气，几乎是挤出这句话：“你还真是不吃亏。”

　　陈拆眼睛眯起来，嘴角挂着得逞的笑。

　　俩人对峙的功夫，大门被人推开，随之闯进这间面馆里的还有外面的寒风。

　　李苏叶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妈——”叫声戛然而止，“诶，李苏叶？”招呼还没打完，又一声「卧槽」代替惊讶。

　　“拆哥！”齐放亲切地喊，打量了下进门右手桌安稳坐着的俩人，眼神耐人寻味。

　　陈拆朝他点点头。

　　“吃饭了没？”李苏叶问他。

　　“啊，还没呢。”齐放关好大门，小声说，“刚和朋友去打游戏了，别告诉我妈啊，姐——”他拖长音，语调有些撒娇的意味。

　　李苏叶仍是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但齐放就是莫名的心虚，他眼神飘忽，抱怨着：“别这么看着我呀，真骇人。我作业写差不多了才出去玩的。而且我这个月考考了班里前十五名呢。”

　　“是吗。”她漫不经心的。

　　齐放点头如捣蒜，极力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甚至还将目光抛向坐在另外一侧的陈拆身上，以求帮助。

　　“看我没用。”陈拆耸了下肩膀，表示爱莫能助。

　　齐放泄了气，耷拉着脑袋。

　　李苏叶皱着眉，审视般地看着这俩人，“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变近了？我印象中还是你要微信未果——还有，齐放，昨天的事情，你干嘛打电话给他？”

　　不光是齐放和陈拆，就连李苏叶自己和齐放的关系，也在这俩月里变得十分亲近。

　　她脑海里大致过了一遍，应该就是从那天齐放带自己逃课去台球室那天算起的，后来在学校里也会打招呼，齐放又是自来熟，有事没事都会来找她，中午一起回面馆帮忙，或是给自己带来梁钰欣做的食物。

　　不知是不是梁钰欣的嘱咐，偶尔下了晚自习齐放也会送她回家。

　　难堪的往事被人提及，齐放撇着嘴，有些尴尬地说：“我要到了的……后来。”

　　正好面馆的服务员小张从后厨走出来，齐放仿佛见到救命稻草般，朝小张奔过去，边走边说：“小张哥我要饿死啦快点有没有什么吃的啊？”

　　小张哥懵逼的看着他，讷讷地说：“你去厨房看看吧……”

　　梁钰欣听到他的声音，忙完后从里屋匆匆赶出来，朝他们点点头，就跟着齐放后屁股到厨房一路唠叨着。

　　“看样子他将这个任务转交给了你。”李苏叶转回头，视线从已经走进厨房的齐放身上收回来，再度落在对面人脸上。

　　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陈拆思索片刻，整理了下回忆中的来龙去脉，“台球室一事过后，他就和我们店里的黄毛认识了，都是一边大的小孩，玩得很投机，后来我们也在一起吃过几次饭，打过球，就这么熟起来的。”

　　“小孩蛮好的，也很聪明。”他补了句。

　　李苏叶看着他，没说话了。

　　“打包吗？”陈拆问。

　　李苏叶点点头，起身去拿了打包袋子，将剩菜打包好，递给他，然后拿出手机打算扫下墙壁上贴着的收款二维码，陈拆制止了她，并说：“我结过账了。”

　　她意外的侧过头看，声调都扬起来了些：“扫码的吗？”

　　“是啊。”看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陈拆似笑非笑的，“我在你眼里不会真是个老古董吧。”

　　“倒也不是。”

　　“石南和黄毛教我的，帮我绑定了银行卡，我也感受到了这样的确很方便。”

　　“恭喜你，迈进了年轻人的行列。但其实，听说很多爷爷奶奶辈的老人家也早就在使用电子付款了。”

　　他忍了下，没再接话。

　　李苏叶弯着唇角，他俩的对话永远都是你来我往的，从来不会有一人独占上风，就算有，也只是暂时的，也许几分钟后就会被另外一忍怼的体无完肤。

　　如果换作和别人如此，她会觉得厌烦。但他是陈拆，一切平淡如水的事物也变得有趣起来。

　　“明天，要不要陪我学习。”她边穿外套边说，“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图书馆或是咖啡厅，我有些卷子需要完成。”

　　陈拆穿好衣服，一手拎着打包袋子，又抬起另外只手，手掌摊开。

　　李苏叶自然的搭上去。

　　他握住那只滑嫩白皙的手，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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