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

　　陈拆醒来后便去了趟菜市场， 又买了不少东西提着去小姨家。除却平时的空闲周末，像元旦这样的传统节日，都是约定俗成要一家人聚在一块吃饭的。

　　快到徐凤香家楼下时， 石南来了通电话。

　　他腾不出手来接，只能任由铃声继续响着，直至对方挂断。

　　没接着打过来第二通， 就说明不是十万火急。

　　陈拆拎着买好的菜上楼， 抬脚轻轻踹了两下门，几乎是几秒钟的时间，门便从里面被打开。

　　石南还穿着羽绒服，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大咧咧地说：“我也才进门。刚给你打电话就合计问问你， 用不用我在楼下等你。”

　　“没手接。”他解释道。

　　不见徐凤香人影， 但她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过来：“都回来啦？”

　　他俩一齐应声。

　　“姨夫呢？”

　　“我爸去花鸟鱼市场了。”石南换好鞋子，把买来的菜送去厨房，“妈， 我哥又买了菜回来， 还有你前阵子不是叨咕着想吃榴莲嘛， 我给你买啦。”

　　徐凤香在厨房里自言自语着，又嫌他们乱花钱云云。石南走出来， 看着陈拆去洗手间的方向， 也跟着过去。

　　陈拆拧开水龙头， 边洗手边问：“干嘛？”

　　“向你打听点事儿呗。”石南靠在门边笑。

　　他满手的泡沫， 撩了下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石南。

　　“今年过年……”石南收敛了笑容， 压低声音， “我想带莉莉回来。”

　　听到这话陈拆倒不是特别意外， 他只问了句：“想好了吗。”

　　“你指什么想好了没？”石南望向浴室的天花板，叹口气，“是眼下和莉莉的事情？还是结婚？还是这辈子？”

　　“随便，都行。”

　　“差不多吧。”

　　陈拆仔细冲掉手上的泡沫，擦干手，见石南仍是犹疑着，表情苦恼，他说：

　　“日子都是自己家关起门来过的，所以你问我的意见没用……你在担心小姨？”

　　石南点点头。

　　“那你的担心有些多余。”他淡淡说着，“我相信比起你选择这个节点带女友回家这件事情，小姨更愿意看到的是你想要什么，你开心就好。”

　　“我就怕他们觉得我现在太过年轻。对于考虑这件人生大事来说，虽然好像的确有些赶日程的样子……”石南面露难色，“我要不再等等？明年看看。”

　　陈拆一哽，说了声行。

　　他早该料到石南就是心血来潮，根本没那么坚定。转念想到什么，他低下头，从裤兜里摸出来手机。

　　石南走进来，陈拆稍微让了让位置，给他留洗漱台前的空间。

　　石南抬眼看了看镜子中的陈拆，他捧着个手机，嘴角平整，但难掩脸上的愉悦。

　　本着好奇，他问：“和女朋友啊？”

　　陈拆心不在焉「啊」一声。

　　等他回过神来时，石南已经笑得不行了，他抬脚过去踹了下，拧起眉毛，“你很闲啊。”

　　“还真是啊。”石南本意只是想八卦打探消息，没想到探出来的结果是肯定的，有些震惊，卧槽一声，“你也过□□速。”

　　“是吗。”他漫不经心的，仍在看手机。

　　昨天夜里送李苏叶回家后，已经凌晨快两点，估摸着这会儿功夫她还在睡觉。

　　陈拆收起手机，绕过还在喋喋不休的石南，去厨房帮忙。

　　石兵在下午时才回家，买了几盆新栽的花，放到阳台上的花架上。

　　李苏叶回复陈拆时，他正在吃晚饭。

　　手机扣在餐桌上翁了两下，他放下碗筷，将手机立起来看了眼。

　　她说自己才睡醒，闹钟响了足足有两个小时。

　　还说昨天回家了后睡不着觉，不知道是因为喝了咖啡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折腾到今早才勉强入睡。

　　最后又说了句元旦快乐。

　　他忍不住勾着嘴角，对应着她的每句话都做出回复。

　　他说下次可以告诉他想要起床的时间，他会按时打电话过去。

　　还说大约不止是咖啡的关系，应该牵扯到了其他情绪，才会失眠。

　　最后也说了句元旦快乐。

　　打完这些字，在饭桌下，他的拖鞋被人有意踩了一脚。

　　石南清清嗓子。

　　陈拆揿灭屏幕，看着坐在对面的徐凤香石兵夫妇，左手拿着筷子，却迟迟不动，正在整理话头。

　　片刻，他以一种像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的平淡口吻，向家里人宣布他目前的恋爱状态。

　　石南艰难地吞咽下嘴里的饭菜，目光有些复杂。

　　他前脚刚问完陈拆自己要不要带莉莉回家过年，后脚这货就先他一步公布了。

　　徐凤香和石兵对视一眼，都难掩眼神里的震惊。

　　饭桌上静了几秒钟，徐凤香才回过神，惊喜着，声调都不由自主高了几分：“真的吗？你这孩子！这么个好事儿怎么才说？多好呀！”

　　石兵也附和着。

　　陈拆笑了笑，也不遮不掩的，“就昨天的事儿。”

　　卧槽。

　　石南的眼神从震惊渐渐转变成敬佩，昨天才确定关系今日就敢在家长面前大方承认。

　　相比之下他还真的是小巫见大巫。石南释然了，重新琢磨起来过年带莉莉回家这码事。

　　还不等徐凤香石兵消化完这个好消息，陈拆就又抛出来另外一则信息。

　　说他已经盘下了店面，原是城西一家仓库，过阵子开始就要进货打招牌取营业执照一系列等等，为春季开业做准备。

　　徐凤香听着，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石南赶紧递了纸巾，她擦擦眼泪，笑着说打心眼儿里为自己家孩子高兴。

　　石兵也是一样的，但他的表达欲不似徐凤香，只是沉默的欣慰的看着陈拆。

　　饭后。

　　徐凤香和石兵在厨房收拾着，石南拉着陈拆到侧卧说话。

　　“哥，你开店的时候，把小亮也带过去吧，我可以再招聘别人。”

　　陈拆靠在卧室里那张书桌边，双臂张开向后撑着，问了句：“怎么了？”

　　“小亮才十几岁，整日那双手都泡在水里，要不就是碰染发剂什么的，就算戴工作手套，进货贵的染发剂也无济于事，那天我看他的手已经有发皱的迹象。”

　　石南沉吟片刻，“就当我自私吧，还是心疼自家小孩，去你那边起码还能学到一项技术。就算以后他想去大城市了也能有一技傍身。”

　　黄毛是个可怜的，遇见陈拆和石南是意外的运气。

　　他「嗯」一声。

　　“谢了哥。”石南诚心实意地说。

　　陈拆拍了拍他肩膀，“小亮也是我弟弟。”

　　“今晚你要不搁家陪爸妈一宿吧？”石南问道，“估计过阵子等你真的忙起来，脚打后脑勺的，也没几天空闲时间能回家看看了。”

　　陈拆略微一想，说行。

　　石南继而又想起什么来着，皱起眉，“于现那边……最近怎么样？”

　　“没动静。”他顺手从旁边桌面上拿起水杯，灌下去一大口，喉结滚了滚，“过几天我把准备开店的消息放出去看看他什么反应。他是个聪明人，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

　　“嗯，那就好。”石南松了口气。

　　——

　　李苏叶睁眼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她鲜少会这样放纵自己休息到这个时间，尤其是还在设置了闹钟的情况下。

　　起床后她先洗漱，从家里找了面包出来垫垫肚子，这才回复陈拆。

　　幸好作业什么的都完成的差不多，她今天的任务是再解决掉两套卷子，背会课文。

　　和陈拆聊了两句，她就说自己学习去了，对方回了个ok的手势表情。

　　于是她放下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专心做题。

　　两套卷子写完，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

　　李苏叶看了眼手机，吴家欢在六点多时给自己发了几条消息，大意是说已经回到学校，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

　　她回了个好。

　　犹豫下，接着又坦诚说：我恋爱了这个时间，再加上今天是元旦，家欢应该是和同学朋友到外面聚会喝酒去了，李苏叶也没等着她的回复。

　　但，她按下发送键那刹那，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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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年零点时。

　　陈拆将藏起来的手持烟花用打火机点燃，这个安静的夜瞬间被眼前这道绚丽的星星火焰点亮，他俩站在仓库侧门外，他把手持烟花递给自己。

　　李苏叶抬起头，接过来时，望尽陈拆的眼，他平日里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中，满是自己。

　　他说：“新年快乐，李苏叶和陈拆。”

　　仅仅是一句稀疏平常的祝福语，却在他的演绎下变得千回百转。

　　而他只是站在自己眼前，就能调动她原本古井无波的情绪，能够让她真切的体会着「愉悦」，「满足」，以及’安全感‘。

　　李苏叶心想着，感情这极为抽象又极富表达力的词语，是由情感及情绪组成的。

　　而她的感情，在遇到陈拆后，将不受条条框框的约束，也将因为这个人，而被赋予意义。

　　于是在一根细长的手持烟花将要烧尽前，就着这道显眼的火光，她稍稍踮起脚尖，在他唇上碰了下。

　　是一份很轻薄的吻。

　　她也学着说：“新年快乐，陈拆和李苏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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