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懒得同他多说一句话，只是不断的用动作提醒他放手。

　　陆川也根本不敢放手。

　　他现在甚至更希望她生气，亦或者像早上那样整他，也不要用这样淡漠无所谓的表情对他。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他再次尝试着开口。

　　但宁雪已经没有兴致在听他的解释了。

　　他一直不撒手，也不怕疼，宁雪忍了又忍，终是开口：“放手。”

　　“不放。”

　　“打死也不放！”

　　陆川也手指用力，将她往前一拽，将宁雪拉近到自己身前，眼看着她又要挣扎着同他打上一架，他只能伸出双手，将她抱了个满怀。

　　“你先别气，你听我说。”

　　“你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宁雪又急又气，她力气没陆川也大，整个人被他困在怀里，双手被他的手扣住，她想要踹他，这迫使着陆川也只能一只手将她的手箍住，另一只手则拦着她跃跃欲试的腿。

　　两人互相折腾了几个回合，都有点气喘。

　　陆川也做出投降的姿势来：“你听我解释。真的，我可以解释。”

　　宁雪挣扎的动作停了。

　　她知道自己应该回家，不该在这和他拉扯，可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

　　陆川也干巴巴地说：“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讲这件事……”

　　宁雪迅速地将他的烂借口驳回：“是不知道还是不想，你心里清楚。”

　　陆川也顿时语塞：“呃……”

　　他总是试图将这件事掩盖，因为他知道确实太不光彩了，连他自己都理亏，又怎么可能求得她的理解。

　　他既害怕她知道真相后会生气；

　　也害怕她知道真相后平静。

　　怕她生气不理他，又怕她完全不生气，甚至善解人意地配合他。

　　这样矛盾的心理迫使着他做出那样轻描淡写的回答。

　　他不是不想，而是害怕。

　　宁雪把脸倔强地别向一边。

　　她拒绝同他有任何眼神交流。

　　陆川也说：“但至少有一点，宁雪，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假的。”

　　她的心跳蓦的一空了一拍，下意识扭过脸。

　　少年的脸在黑暗里有几分可怜兮兮的，他说：

　　“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其实没什么好生气的。

　　将心比心，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她也不会同他坦白。

　　宁雪听见自己冷冰冰的回答：“只要你不要再靠近我。”

　　箍着她肩膀的手倏地松了几分。

　　雨棚被风刮得沙沙响。

　　宁雪轻而易举地挣开了陆川也。

　　他像是一尊没有生命力的雕塑，安静地立在原地。

　　她拍了下衣服上的灰，将书包扶好推开他，他也没有动作。

　　走到走廊边，她步子顿了下，想了想，还是回身同他又嘱咐了一句：“你也早点回家吧，今晚要下雪。”

　　说罢，她回身跑上楼。

　　今年的南城冷到让人发疯。

　　连着几天晚上下了雨，气温一降再降，天气预报说，晚上开始霜冻，预计凌晨就会下大雪。

　　宁雪回家开了热水器，烧了一个小时后进了浴室。

　　入夜后的温度又降了几分，浴室里的窗户为了通风一直开着，她一进去还打了个冷战。

　　伸手关窗的时候，才发现陆川也还站在她家楼下。

　　一盏路灯孤零零与他作伴，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身姿笔挺的少年木然地站在那里，隔得太远，他的脸又被笼罩在阴影之下，她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颓然和无措。

　　宁雪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来。

　　她狠心将窗帘拉起，彻底将陆川也隔绝在她的视线。

　　睡觉前，宁雪收到了林之珂发来的消息。

　　林之珂在的画室没有空调，每天晚上用冷水洗调色盘，冻得嗷嗷直叫，在微信里和宁雪抱怨。

　　宁雪回了她几句安慰的话，扭头看向窗外。

　　夜色深重，窗外飘着淅沥沥的雨，冷风从窗棂缝隙里钻进来，室内的温度也低的可怜，就更加不用说室外了。

　　指尖已经在手机屏幕上点开了和陆川也的对话框，看着光标一闪一闪，她试图说些什么，可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什么也没能发送过去。

　　傻子都知道这样的天气，在室外站半个小时就能冻得鼻涕横流，他但凡有点智商，就应该回家去。

　　宁雪干脆狠心地把手机往床头一放，

　　关灯睡觉。

　　这一晚宁雪睡得有些不踏实，总会在半梦半醒之间醒过来几次。

　　她迷迷糊糊地睡到被闹钟叫醒，起来喝水，天色仍是黑的，从窗户里望出去，外面还亮着橘黄色的路灯，天空中洋洋洒洒地飘着雪。

　　真的下雪了！

　　单手捧着热乎乎的开水，她走去窗边欣赏雪景。

　　但只看了几秒钟，楼道下那个挺拔的身影夺走了她的所有注意力。

　　他大抵是在这里站了一夜，头上，肩膀上，身上，全都落了雪，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宁雪募的感到手背上一烫，下意识地垂下眼，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滚烫的热水抖动着溅到了手背上。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她不敢想象。

　　傻子吗？

　　他大抵真的是个傻子！

　　负气地蹬了下脚，她拿了伞，匆匆往楼下奔去。

　　鹅毛大雪缓缓而下，陆川也站在风雪里，身体早已冻得没有知觉了。

　　但拖之前不断承受电击惩罚的福，他的忍耐力高得不得了，冻得久了甚至还有些适应这样的低温。

　　他想，他大抵是伤了她的心。

　　重要的不是没有坦白系统。

　　而是欺骗。

　　大脑有些空白，满脑子都是她站在橘黄色的灯里，回头望向他的那一眼。

　　她分明讨厌死了他，也仍不忘关心他。

　　别人都说她冷冰冰，难相处，但其实她内心柔软滚烫。

　　雪花沉默地落下来，楼道里暖黄色的灯亮起，他没注意看，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直到头顶上方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他木然地抬起眼，少女穿着白色的毛茸茸的睡衣，撑着一把白色的伞举过他的头顶。

　　雪安静地落在伞顶上。

　　她的声音在无人迹的小弄堂里响亮：“你不要命了吗？”

　　陆川也看着她，开心地扯了下唇角。

　　这让宁雪更加的愤怒，轻轻打了他一下：

　　“还笑！”

　　“你还笑得出来！”

　　他唇角笑意更深，早已被冻僵的脸麻木，长睫上抖落几点雪花。

　　“你原谅我了吗？”

　　宁雪拉着他的手一顿：“没有。”

　　陆川也仍是笑。

　　“你快回去，你会被冻到的。你要是被冻感冒了就不好了……”

　　他伸手推她，隔着她厚厚的一层睡衣外套，宁雪也能感受到他手上的冷。

　　她确实应该铁石心肠，任凭他在楼下挨冻，回家后大病一场，以此做她和他之间最后的完结篇章。

　　可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终究是没法再硬起心肠。

　　两人在路灯上沉默地对视。

　　她身上的热度正在雪夜里迅速地流逝。

　　沉默良久，宁雪终是开口。

　　“陆川也，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被威胁。”

　　陆川也不解地望着她。

　　宁雪重重叹了口气。

　　“我原谅你了。”

　　她说：“仅此一次。”

　　“我原谅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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