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男人从交警手中取回证件，笑了笑，“过年忙，逮着空想着带家人回趟老家。”

　　“后备箱里是什么？”

　　“给家里人拿的年货。”男人如实回答，又问，“……我没违规吧？”

　　“开一下后备箱。”交警说。

　　男人照做。

　　交警消失在视野里，没过一会又走了回来。

　　“行，走吧。”

　　眼前车辆一辆一辆过了关卡，祁云跟前座的蜘蛛对视片刻，对方缓缓开口：“是被发现了？”

　　祁云的声音很小：“不一定，先走。”

　　蜘蛛点了点头，发动车辆准备变道，车窗忽然被敲响。

　　刚才还在两辆车之前的交警忽然站在车身一侧，脸上挂着不耐烦的表情。

　　“你好，例行检查。”

　　后视镜内，蜘蛛跟祁云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后缓缓打开车窗。

　　“请出示一下行驶证和驾驶证。”

　　连续行驶的颠簸忽然停止，陈芷的意识也被缓缓拉了回来。

　　她动了动手臂，却无法伸展，眼前是一片黑暗，吸进鼻腔的空气格外难闻。

　　等她后知后觉自己被关进了行李箱之后，耳边再次传来男人的声音。

　　“后备箱里装的什么？”

　　交警。

　　陈芷精神迅速紧张起来，嘴被封着无法开口，她想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可无奈这样的情形下她无法制造出更大的动静。

　　“行李箱。”蜘蛛冷静回答，“有出差任务。”

　　交警将目光从眼前的证件里收回，将东西递过去，声音没什么起伏，“开一下。”

　　目光无意识扫过车内，刚好看到坐在后座的祁云。

　　他戴着墨镜和口罩，鸭舌帽低低压着，看不清脸。

　　顿时起了疑心：“后面坐着的是你同事？大白天捂这么严实。”

　　“是我的艺人。”蜘蛛淡淡解释，“刚结束一个活动，粉丝比较热情。”

　　交警狐疑地打量了几眼，皱了皱眉。

　　蜘蛛：“还检查吗？我们工作忙，下一个活动马上开始了，耽误航班可就麻烦了。”

　　交警轻轻眯了眯眼，跟蜘蛛对上视线：“你……”

　　蜘蛛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人。

　　后备箱内，陈芷用尽全力发出声响，耳边谈话声还在继续。

　　“你们是去莱国吧？”交警说，脸上露出点笑意，“认出来了，我女儿喜欢他的歌。”

　　蜘蛛吸了一口气。

　　“是。”

　　陈芷的动作顿了顿，有些不敢置信地闭了闭眼。

　　“能给我个签名吗？”交警试探问，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

　　“不好意思警官，”蜘蛛故作歉意地解释，“没有照片的话，艺人不能随意签名。”

　　“哦，是。”交警有些局促地收回笔记本，“我忘了，你们这行有规矩。”

　　“走吧，别耽误时间。”

　　说完，侧身往身后的车辆走去。

　　蜘蛛点点头，收回了打开后备箱的动作，关上车窗启动了车辆。

　　听着耳边讲话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陈芷心如死灰。

　　手表上的电话不知道是否还在接通，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接通，陈芷根本无法确定。

　　周围空气越来越稀薄，刚才用力发出的声响消耗了她很多力气，此刻她格外昏沉，感觉下一秒就要入睡。

　　迷茫之间，车速忽然加快。

　　耳边再一次传来蜘蛛的声音，有几分急切：“后面是那警察。”

　　祁云也顺着后视镜看过去，只一眼，他就看见了闻识川的侧脸。

　　“走！”

　　祁云用力朝着蜘蛛大喊一声，巨大的引擎声响彻耳膜。

　　陈芷感到包裹自己的行李箱正在狭窄的车后空间来回冲撞，这样的力度将她的快要飘忽的灵魂也拉了回来。

　　闻识川……

　　是闻识川，他来了。

　　此时，库里南内。

　　耳边通话内容和眼前交警的动作完全对上，闻识川记下车牌号发给周从，紧跟着那辆银白色的路虎冲向大桥。

　　后视镜里他看见了蜘蛛的眼睛，随着前方车辆速度迅速加快，闻识川一脚猛踩油门，不再伪装。

　　轰——

　　一声巨响，闻识川将油门踩到底，库里南如同一道黑色闪电，从路虎车后直接移到身侧。

　　他的目光透过那块黑色的玻璃，深深凝视着祁云的身影。

　　视线无形交汇之中，库里南将路虎逼至大桥护栏侧边，高速摩擦下溅起火光。

　　路虎强烈受压产生巨大的颠簸，躺在后备箱的陈芷一阵耳鸣，觉得脑浆都要炸开。

　　路虎受压减速之时，闻识川猛踩油门准备超车逼停。

　　桥两端警车一辆接着一辆赶过来，耳边警笛四起，一切都在宣告，这就是祁云的终点。

　　“陈小姐，你实在是好运。”

　　路虎渐渐减速，耳边引擎声弱了下去，祁云那嘶哑的嗓音反而清晰无比。

　　陈芷唔唔哼了两声，可是她的发出的声音实在太小。

　　祁云轻描淡写，继续说着：“凇江的水，在冬天很冷，不过这也算是好结局了。”

　　陈芷瞳孔迅速放大，喉间发出的声音更强烈，可是祁云什么都看不见。

　　他只能听到耳边嗡鸣的警笛，和自己那已经熏坏的声音。

　　他说：“蜘蛛，拐弯。”

　　之后过去很多年，周从也没办法忘掉那个上午的场面。

　　就在大家都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那辆银白色的路虎忽然快速拐弯，轮胎在地面摩擦发出剧烈的响声。

　　紧接着。

　　轰隆——

　　路虎用力撞向桥边的护栏，整辆车以一种无法阻挡的方式，冲进了湍急的江流。

　　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忘了反应。

　　除了闻识川。

　　周从坐在不远处的警车里，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喊：“闻队！！！！”

　　没人回应他的呼喊。

　　人在面对死亡时都有时间犹豫，但闻识川踩下油门冲进凇江的一刻，是毫不迟疑。

　　两辆车在短短几秒时间内消失在眼前。

　　那一瞬间，耳边的风都变得平静了。

　　周从握着对讲机的手抖的不像样子，讲话的声音颤的仿佛不是自己的：“通知水警……水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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