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虽是这么说, 却还是随着这通逐客令, 起身告辞了。

　　走到门口时，想到夏家那边要如何交代的事还没说，便又想回去询问一番。

　　但就听里面传来一道女子的娇嗔。

　　“你当着外人的面都说些什么？”

　　男声清朗中又含着温柔的笑意：“我说的都是实话，怎么还不准我说了？”

　　“你又瞎扯。”

　　“才不是瞎扯，我就是觉得我家阿云可爱得紧，我一看到就心生喜欢，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话之后，屋内安静了片刻。

　　随后便是女子又窘迫又压抑不住欢喜的声音：“你就只会说这些肉麻的话哄我，下、下次可不准再这样了！”

　　萧修远摸着自己的牙根，心道这都是什么事。

　　他英明神武的皇兄现在怎么就成这样了，一两句话就哄得没了脾气，哪里还有先前那副生杀予夺的英姿？

　　里面的人仍在蜜里调油。

　　“好好好，下次我绝对不会再这样了，好阿云，让我看看咱们的孩子……”

　　屋内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人在动作。

　　萧修远着实好奇，一时也忘了自己这是在偷听墙角，反倒悄咪咪的把脑袋往那边凑了下。

　　那清脆且耳熟的女声便又传了过来，带着冲天的怨气。

　　“你别摸！痒死了！成天就知道摸摸摸的，让你亲我一口却是怎么都不乐意！”

　　“……”

　　直觉接下来这话是他不能听的，萧修远忙不迭跑远了。

　　跑出钟秀宫了，这才敢松口气，又暗想到，皇兄表面看起来严肃，私底下竟然是这副模样。

　　闹小性子不说，还吵着要亲亲……

　　这要说出去，谁信啊。

　　——

　　墙角这么一听，询问如何向夏家交代的事便被搁置下来，好在而今夏千雪那一房掀不起什么风浪，夏明山依旧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没空管这忽然失踪的女儿。

　　再者说，皇上也给足了夏家面子，让官兵很是认真的搜查了一番，虽说最后是无功而返，夏家上下却是一点怨气都不敢再有了。

　　周妃一直远远观望着这件事，见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夏千雪仍旧了无音讯，忍不住来钟秀宫宽慰萧云峥。

　　“你也别太担心了，到底是你的妹妹，总归有几分福气在身上。”

　　萧云峥没说话，只是懒懒靠在软榻上，目光不知道在看哪儿。

　　周妃也习惯了他这神游天外的样子，只是看向他的腹部，道：“话说回来，你这肚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自从前阵子出了那事之后，宫里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夏氏这一胎没保住的，有说夏氏和孩子都完好无损的，也有说夏氏压根没怀孕的！

　　传闻越传越离谱，周妃索性就直接过来问夏氏本人了。

　　萧云峥打了个哈欠，散漫道：“我可从来没说过我孩子没了……”

　　就是那日萧长夜前来试探，他们也只是用些似是而非的话来误导他，从未说这孩子遭遇了不测。

　　周妃被这话说的一怔一怔的，“可是……”

　　她刚想说外边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转头又想到唯一来钟秀宫询问过的紫宸宫对外也一直宣称皇子无事。

　　想来她们说的都是真话，只是旁人不愿意相信罢了。

　　周妃长长的呼出了一口白气，“还在就好，还在就好，我就指望着我这个干儿子出生呢。”

　　这深宫寂寞如雪，她日盼夜盼想有个小宝宝来给自己的生活增添点趣味。

　　提到未出世的孩子，萧云峥白皙如雪的脸上也浮起了浅淡的笑。

　　两人围绕着孩子说了片刻的话，而后话题又回到了夏千雪身上。

　　“怎么无缘无故的，那么大个人就不见了呢？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按理说不该有这样的事啊。”

　　萧云峥还不知道外边是个什么传闻，便道：“现下还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么？”

　　周妃一愣，有些不解为什么这话会是夏贵妃这个亲姐姐问起来的。

　　但转念想到这段时间夏氏一直被太后和皇上保护的好好的，难免会不清楚外面的事，便也想明白了。

　　“是啊，官兵挨家挨户搜了，一点踪影都没找着，夏家那边好像是认命了，没了别的动静，听说衣冠冢都弄好了。”

　　萧云峥枕着脑袋，眼尾上扬，像是心情大好的模样。

　　周妃乍一瞥还有些意外，到底是姐妹，便是先前关系再不好，也不用现在还幸灾乐祸的吧。

　　但等她去细看，便见面前人垂下眼帘，神色漠然的看着地面，虽说看不出多悲伤痛心，但却是没了一点儿窃喜的意味。

　　是她看错了吧。

　　周妃强压下心头的异样，这才说：“太后担心你听了这些糟心事会伤心，这才一直拦着宫外的消息，我这忽然跟你说起来，不会让你劳神吧？”

　　萧云峥摆了摆手，“迟早都要知道的事，无所谓。”

　　周妃讪讪的哦了一声，说不上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只是心里那块石头却缓缓落了地。

　　萧云峥依旧是那副柔弱无骨的模样，靠在软榻上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周妃不知为何，忽然间觉得这人有些捉摸不透。

　　——

　　寒雨下过了几阵，日子便开始转晴，庭院里的树枝冒了绿，时不时还有鸟在上面叽叽喳喳。

　　萧云峥的肚子安稳无虞的熬过了前三个月，不必再像先前那般紧张兮兮了，而旭城那边，终于是再度传来了消息。

　　被东六遮瞒了许久的萧长夜，终于发现了不对。

　　“要不是东六发现再不逃就要到旭城了，萧长夜怕是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萧云峥看到信后笑得不行，直骂萧长夜眼瘸，人被换了都看不出来。

　　夏颜莫也觉得离谱，但转念想到东六那身易容的功夫，又觉得不太意外。

　　“东六现在如何？”她问。

　　萧云峥道：“不必担心，东六已经和去接应的隐龙卫碰面了，出不了事。”

　　夏颜莫点头，又说：“这么一来，萧长夜怕是知道自己中套了。”

　　“知道便知道了，”萧云峥不以为意，“我就等着他狗急跳墙呢。”

　　刚好他现在能腾出手折腾他。

　　夏颜莫也知道他的安排，张了张嘴没说话。

　　那边隐龙卫传了萧长夜那边的消息，又把旭城那边的信笺递了过来。

　　萧云峥接过来看了一眼，眼里笑里浓了几分。

　　“隐龙卫已经掌握了萧长夜和倭寇勾结的证据了。”

　　“嗯？”夏颜莫心情也好上了不少，眸光发亮，“这倒是个好事，够我在朝廷上开罪他几回了。”

　　萧云峥将那信件来来回回又看了几遍，确保自己没遗漏什么后才放到一边。

　　“萧长夜可不是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他现在天高皇帝远的，你动不了他。”

　　他口中吃里扒外的东西，正是自年前萧长夜回京不久后便一直上奏请求夏颜莫将其放回旭城的那几个臣子。

　　先前夏颜莫心中便有疑惑，明明是萧长夜不愿意离京，为什么这群人非要把锅扣在自己头上，趁着天牢之事的发作，这才查出来那几人都拿了萧长夜的好处。

　　频繁上书，只是为了让萧长夜年后突然离开京城显得不那么突兀。

　　夏颜莫没想到这几人的用处竟然只是这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最后一个都没放过，全都抄了家。

　　萧云峥将那几人提了一嘴，又说：“那证据留着，我自然有最关键的用处。”

　　“？”夏颜莫侧头去看他。

　　萧云峥没同她细细解释，只说：“前几日，夏明山是不是找过你？”

　　夏颜莫回想了一下，点了点脑袋。

　　“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说是想去旭城……”夏颜莫说着说着对上了萧云峥那双幽深的眼，一时语塞。

　　半晌后才试探道：“你做的？”

　　萧云峥也不藏着掖着，“我只是找人告诉了他夏辛瑜的死因罢了。”

　　至于皇上不喜萧长夜，一心想揪其错处再处置，早已是朝中大臣的共识。

　　夏明山去到旭城，若是找出了萧长夜的不对，既能讨皇上欢心，又能借皇上的手给儿子报仇，正是一举两得。

　　夏明山自以为自己算盘打的响亮，殊不知一切都是萧云峥在推波助澜。

　　“等他去了旭城，再让隐龙卫把那些证据给他，到时候，他们两个自会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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