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脑上选服装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到这最后关头了，还能用电脑屏，想想就有种隐秘的刺激。

　　因为这理由充分，就算被老何以及主任发现也没关系，他们可以理直气壮地喊：“我们是在选衣服！”

　　他们快乐得就像在父母面前光明正大地偷吃垃圾食品的小孩儿。

　　老何也不管他们，乐呵呵地回办公室。不过这天，惯常只是巡视几圈的老何站在电脑前，插上了U盘。

　　老何除了用课件PPT，平时都不碰电脑的，今天反常，下面就抬起了好几个脑袋，疑惑地看着老何。

　　何军看着下面的脑袋，心里长叹一口气，面上显出一点笑意，点这一个视频文件，对这群不省事的小崽子们说：“这个是学校拍的，你们找机会看下吧。”

　　视频？

　　下面的人都好奇起来，什么时候高校还会给他们视频看了？

　　不少人猜测可能是些应付上面的视频，比如什么消防啊，交通安全啊，诈骗啥的。

　　给他们放松的视频？

　　狗都不信。

　　虽说是这样，老何走后，他们还是窜了上去，平淡日子里，还是要自己找乐子的，万一狗大学良心发现呢？

　　白石通蹿上去，看着下面的人，问：“那现在放？”

　　这节自习，上面放着，下面各搞各的，就不用专门找时间再放这个视频了。

　　大家没意见，白石通就点开了视频，还特意调低了声音，然后随意地窜回了位置上。

　　大家没太当回事，江清原还沉浸在错题中，突然感觉气氛不一样了，周围都安静下来，他抬头看去。

　　视频里居然是大学的草坪，里面是各科任老师在笑，他们都穿着带红色的衣服，女老师们穿着红裙子，英语老师还特意穿着旗袍。

　　大抵是不太好意思，他们还带着一点拘谨和羞涩，每个老师一一在镜头前说话。

　　老何嘴咧得大大的，一点也不像平时窗外阴恻恻的样子，他突然慈祥得像个弥勒佛，笑得像是他们每次赢过三班。

　　老何说：“三年的刻苦，每一刻我都见证过，最后的日子，加油，我相信你们可以进入自己理想的研究所，成功上岸！”

　　然后他竖起大拇指，又说了一句：“加油！”

　　老何眼里带着骄傲，是啊，带着这群孩子们，他怎么会不骄傲？

　　班里寂静无声，白石通飞快跑上去把音量加大了，下来的时候，江清原发现白石通脸色带着点悲伤。

　　背景音也大了，是他们的校歌，听了三年，闭着眼睛都能哼出来的调调，这层旋律浅浅，更大声的是《纪念》，带着回忆和怅然。

　　每个人都从自己的事情里抬起头，看着上面放映的视频。

　　英语老师穿着红色带刺绣的旗袍，笑得很温柔：“希望大家旗开得胜，我上次穿这件衣服，我儿子就上了top研究所，我觉得你们也会得偿所愿所向披靡！”

　　看着镜头，英语老师突然笑场，又带了点哽咽：“哎呀，一切都会好好的，只管向前冲啊宝贝们！”

　　一个个老师登场说话，往日的种种严厉都不见了，全在笑着，说着对他们的祝福和期待。

　　平时爱说些无伤大雅小脏话，骂骂咧咧的大学物理老师笑骂：“平时就是手臭脚烂的，考场上可不能这样了啊？说出去都丢脸！不考好就等着吃我的这个啊！”

　　说着，他抬起手，给大家看他的拳头，作势要弹大家脑瓜嘣。

　　大家没哪个没被弹过，这话一出，感动的同时又不敢动，脑门好像被隔空弹了一下。

　　有机化学老师脑袋光光，摸着大脑袋说：“看我这脑袋一片光啊，你们是我带出来了，前途肯定也是一片光明，加油啊加油，向前冲。”

　　不知道该说啥了，憨憨一笑，遮住了镜头。

　　江清原的眼突然红了，他拿手挡脸，掩饰自己的略微失态。

　　有时候，觉得自己死过一次了，还是太感性，受不了离别。

　　明明还有时间不是吗？现在就开始预热了。

　　老师一个个上场，严厉的海海也不复往日黑脸关公形象，和煦得不得了。

　　说他也不想那么凶，实在是大家皮实得很，不收拾不行，一天天的像猴一样，路过就想凶一顿，没惹事不就不凶他们吗？

　　白石通似乎是哭了，拿手摸了几下眼角，阪里谁都没有说话。

　　等所有人说完，他们拿着写了祝福语的牌子，站在一起齐声喊：“希望制药四班的孩子们都得偿所愿，不负光阴，都有美好的未来。数年磨剑终如愿，所向披靡旗开得胜！”

　　然后老师们的脸渐渐消失，视频里出现大家的面孔，在食堂吃饭，在楼下唱歌，在花园石子路聊天消食，在跑道上跑操，在草坪打滚玩乐，在班里埋头咬笔苦思……

　　背景音乐响在阪里，伴着细微的抽泣声。

　　我只想要拉住流年，好好地说声再见……

　　遗憾感谢，都回不去昨天……

　　视频最后结束，所有的祝福在上面滚动，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张他们低头学习的照片。

　　拍得不是很好看，有点模糊，但那天的夕阳透过窗户，打在大家的脸上，每个人的神情都专注而认真，很美好很美好。

　　谁都没有说话，白石通在下面坐了好一会儿才上去把电脑关了，要按以前，他都是立马冲上去的。

　　后座的两个女生细细地哭，然后班里响起了更多的微小哭声，抽纸擦鼻涕的声音也响起。

　　江清原的眼热热的，他拿手摸了几下，发现好多人的头都低着，大抵是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的突然脆弱。

　　班里一时安静下来，不想以往，总是有细碎的说话声，谁都没有动弹，他们突然意识到离别来得如此之快。

　　三年，好长，又好短。

　　怎么突然就过去了呢？

　　有水珠滴到纸面上，晕出一小团。不知是谁的眼泪，也许是他们每个人。

　　一个视频，达到了让大家安静如鸡的效果，何军走进班里，迎着大家红红的眼睛，他沉默地把U盘拔了，然后离开前说了句：“你们自己自习。”

　　大家乖乖的，有人应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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