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地做完一顿饭。

　　“生日快乐！”姜知雪关掉电灯，客厅里只剩下生日蜡烛的光点。

　　微光摇曳, 姜知雪托着下巴, 眼眸弯弯地看着对面的谢屿星。

　　她想起她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 谢屿星也是像这样坐在她的对面。不一样的是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

　　“许愿啊。”她看着谢屿星。

　　十八岁的生日愿望有且只有一个，二十三岁的生日愿望也有且只有一个。

　　这是谢屿星到现在，过过得最认真的一个生日。他一直觉得这一天和别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因为有姜知雪的存在

　　这一天才变得特别。

　　他温和地对上姜知雪带着笑意的视线，然后闭上眼睛。

　　我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能够得偿所愿。

　　片刻，一片昏暗里，他听见姜知雪的声音。

　　“许完了吗？”

　　“嗯，你要听吗？”他回答。

　　姜知雪笑了：“那就不灵了。”

　　一阵细微的衣料摩擦的声音之后，再接着，唇畔传来温热又轻柔的触感。

　　谢屿星怔了怔，想睁开眼睛，又被姜知雪给捂住了。

　　“生日快乐。”姜知雪重复了一遍，尾音雀跃。

　　谢屿星看不见，但还是自然又熟稔地搂过姜知雪的腰，仰着头问他：“我过生日你这么开心？”

　　“每天都挺开心的。”姜知雪脱口而出。

　　以前没发现，姜知雪是真的擅长打直球。

　　她玩心大发，伸手揉开谢屿星垂在额前的刘海，这一下，就把挡在他眼前的手挪走了。

　　谢屿星抬着头看她，生日蜡烛已经吹灭了，只有从阳台窗外流淌进来的一点碎光，波光粼粼地倒映在他眼睛里。

　　岁岁年年，憧憬过的每一天。

　　“真的。”她又搂着他的脖颈，真挚地告诉他。

　　谢屿星想，其实他还欠姜知雪一个解释。

　　姜知雪准备的生日礼物，礼物盒包了里三层外三层，最上面打了一个蝴蝶结。

　　“猜猜看是什么？”她先抱着礼物盒不给他。

　　谢屿星挑眉：“你上次说的，一颗真心。”

　　“…”姜知雪指了指自己，“一颗真心在这里呢。”

　　当谢屿星在姜知雪期待的目光里拆开包装，看到里面一本手帐的时候，又是一愣。

　　姜知雪不太好意思：“做得着急，可能有点粗糙。”

　　翻开一页，又一页，有DORIS设计大赛上的照片，也有谢屿星给她买的蛋糕的小票，在茶苑里的合影…

　　和十八岁那年的生日礼物一样，姜知雪用五颜六色的笔在每一样东西的旁边做了注脚。

　　仿佛是一个童话故事，温柔的旁白在叙述他们的重逢，从刻意远离到慢慢接近，一点点敞开心扉。

　　见他很久不说话，姜知雪紧张地问了一句：“你不会觉得没新意吧？”

　　她急切地解释起来：“那一本记录的是认识，这一本记录的是重逢，不一样…”

　　话音未落，尾音被按回去。

　　姜知雪的睫毛抖了抖，然后顺从地闭上眼睛。

　　“很喜欢。”谢屿星说。

　　好昏暗。

　　柜子上放着一个闹钟，一点点微光溜进姜知雪的眼睛里，她侧过脸，看到谢屿星后颈上那颗小痣。

　　天气预报说今天不会下雨，可这场雨还是下了下来，滴滴答答地敲打在玻璃窗上，也轻敲着心跳。

　　之前，姜知雪问：“要不要放首歌？”

　　谢屿星说不用，听你的声音就可以了。

　　所以很庆幸有这场雨，可以稍微掩盖一点她的声音——又或许是自欺欺人。

　　姜知雪小时候经常会做梦，梦见自己一脚踩空，然后惊醒。

　　不断的踏空感，姜知雪只能尽力搂着谢屿星的脖颈，寻找一点安全感。

　　姜知雪侧过脸：“你别看我。”

　　谢屿星笑了笑，带着点儿气音：“那你看我？”

　　“我不要！”姜知雪把头埋得更低。

　　谢屿星低头在她唇边落在一个安抚性质的吻，姜知雪拽着被单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还是被谢屿星扣住了。

　　指尖顺着掌心上移，十指紧扣的时候，谢屿星忽然说：“告诉你一件事。”

　　“啊，什么？”姜知雪含糊地答应。

　　“五年前，”谢屿星顿了顿，似乎是下定决心，“我没有想拒绝你的。”

　　姜知雪清醒了点儿，但没反应过来：“啊？”

　　谢屿星低着头亲了亲她的眼角：“字面意思。我一直没有和你说，担心你觉得我找借口。”

　　“那为什么呢？”姜知雪其实已经猜到了点，她伸手捏了捏谢屿星的脸，好像是顺口问的。

　　谢屿星尽量简略地和她说完整件事。包括那场雨，欠条，和徐书怡对话。

　　听完了，姜知雪弯着眼眸，唇角的笑意若有若无：“原来真的这么狗血啊。”

　　“你生气吗？”谢屿星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

　　毛茸茸的头发蹭来蹭去，姜知雪都有点想笑了：“不生气，要生气也是以前生的气，早就忘记了。”

　　谢屿星没动，好像真的很愧疚。

　　姜知雪其实已经理解他了，那个时候，十八岁的小谢，是真的没有能力接受她的告白吧。就像十八岁的她那样天真，以为只要爱就能轻而易举地拥有结果。

　　“你想啊，如果那个时候我们在一起了，可能还会因为这些事吵架，然后分手，”姜知雪想了想，设法安抚他，“现在我们都比那时候成熟了，这才是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谢屿星的关注点完全不对。

　　他闷闷地说：“我不会和你分手，怎么样都不会。”

　　“重点又不是这个！”姜知雪有些无奈地扑哧笑出声，“打个比方？”

　　她的手放在谢屿星的后颈，轻扫过那里的那颗小痣，接着说：“我替十八岁的我自己原谅你了，小谢。”

　　“这么简单？”谢屿星总算把脑袋抬了起来，用一双朦胧的眼睛看着她。

　　姜知雪笑得肩膀都在抖，和他开玩笑：“那怎么样，总不能在这种时候吵个架吧，你想听我和你吵架吗？”

　　谢屿星没话说了：“…不想。”

　　雨依然在下，消减了初入夏的暑气，这注定是一个湿漉漉的夜晚。

　　“你也没有喝酒吧，”谢屿星还要逗她，“脸好红。”

　　姜知雪一怔，鼓着嘴用手挡住脸：“再说一遍，不许看。”

　　长发散落在身侧，姜知雪忽然想，那谢屿星的那五年是怎么度过的呢？

　　她可以告诉自己下一个更乖，可以骗自己是因为少女心事无所寄托而谢屿星刚好出现，然后会稍微释怀那么一点。

　　但是谢屿星不一样，他带着愧疚和无能为力的懊恼度过了这几年，还会担心她是真的放下了他。

　　她平时其实是不会这么伤感的。

　　她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零零碎碎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烁，比如谢屿星在十九岁那年给她做的那条没有署名的裙子。

　　于是，她的眼睛本来就是湿润地半睁着，眼睫微垂，想到这里就掉了颗眼泪，顺着侧脸淌到枕头上。

　　谢屿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用指腹轻轻抹掉这颗眼泪，哑声说：“难受吗。”

　　姜知雪沉默片刻，点点头。

　　“我在想你这四年过得怎么样。”她说。

　　“这四年？”谢屿星不假思索地回答，“怎么了，应该还算不错。”

　　姜知雪直勾勾地看着他：“嗯，真的？”

　　对上视线。

　　谢屿星感觉被她看穿了心思，无奈地呼了口气：“除了很想你，这个是真的。”

　　“见不到面的每一天都想，但是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不敢来找你。”

　　谢屿星很少把情绪外露，这是姜知雪第一次听他说这些。

　　她的心里有些酸涩，这些年她一直在释怀，而谢屿星从来没有想过要释怀。

　　“恭喜你，”姜知雪说，“见到面了，也拥有了一个有趣又可爱的女朋友。”

　　谢屿星笑了。

　　“嗯，荣幸之至。”

　　夏天好像开始了，在这场雨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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