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已经在她手里, 疏影和她是铁杆盟友, 中央星域一向置身事外，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许君洲争取到的官员们大多是财政方面的，他们比其他任何部门的官员都更早意识到，许和光的统治有多烂。

　　在大众的认知里，闪耀星洲是个灯红酒绿的地方，但实际上它的经济状况并不理想。

　　闪耀星洲的文娱业十分发达, 上层生活奢靡, 是众多奢侈品牌的发源地, 著名的时尚秀场、电影基地, 当镜头对准这一部分的闪耀星洲时，就显得它珠光宝气, 煞是好看。

　　然而, 闪耀星洲的基尼指数比原先的起源之地还吓人, 贫困星球的人口密度很大, 人们无法通过正经工作找到出路。整容选美风行，所有年轻人都想通过选美进入发达的文娱产业捞一桶金。成为演员、模特，被包养，成为他们人生的第一选择。

　　在这种状况下，闪耀星洲的经济和社会结构都成了中空形态, 很不健康, 摇摇欲坠。工业和科技都靠上层的“精英”撑着, 一潭死水, 毫无活力。

　　当然，在场的闪耀星洲官员们不全是忧国忧民的好人，有的人打算反叛许和光，纯粹是因为这个老狗吊的独断专行已经影响到他们的利益了。

　　莫宁在他们面前坐下来。

　　“喝咖啡吗，各位？”她和和气气地问。

　　这些官员都摆了摆手，开什么玩笑，这么紧张的时刻，他们连白开水都喝不下去。

　　“那么，我就直接问了。你们都是经常和许和光相处的重臣，他的决策是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的性格如何？有什么弱点？”

　　众人陷入沉思，直到资历最老的右相林顿打破了沉默。

　　他是个步入老年的男性，须发皆白，看起来很慈祥。

　　“阁下，虽说我担任要职已经四十余年，我依然不敢说有多了解他。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十分热衷于攫取利益。”

　　“据我所知，他的生活并不奢靡。”

　　“阁下，您忘了他是个源能机甲师，成为源能机甲师消耗的资源，您应该比我们清楚。”

　　莫宁语气略带疑惑：“我不觉得有很多。”

　　众人：“……”

　　行了，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升级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的超级天才，别凡了别凡了！

　　莫宁见他们脸色不对，思索片刻，心中有了些推测。

　　她先前对许和光做过背景调查，他出生于光辉帝国鼎盛时期，出身非常好，是光辉帝国十大家族之一的继承人。青年时期的许和光接手家族，将许家经营得蒸蒸日上，还和光辉帝国的三皇女结了婚，成了真正的皇亲国戚。

　　许和光踏上机甲师之路，就是在结婚之后。从情报看来，他天赋并不特别优秀，和光辉帝国中后期涌现出的那些绝世天才们根本没得比，但他稳扎稳打，慢慢升级，寿命也越变越长，苟到了光辉帝国末期。

　　在帝国大厦将倾之时，他作为一个皇亲国戚，自然是不会帮助皇室的，不背刺皇室的亲戚算什么亲戚？

　　他在反叛军、贵族、皇室之间左右逢源、反复横跳、笑里藏刀，最终成功搞死了倒霉的末代皇帝伊尔莎，打劫了皇室的大多数财富。

　　靠着这些财富，他在战争历组建了自己的势力，自立为王，合纵连横，用手段挑起不少腥风血雨。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很快，他被一个源能机甲师盯上了。

　　其实盯不盯上已经无所谓了，因为他苟了太久，油尽灯枯，寿命不多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死去的时候，他抛下自己的势力，变卖大多数财产，打量收购精神力相关的药物甚至未成型的研究成果，消失在宇宙里。

　　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正式成为源能机甲师。此后，他召集余部，凭借自己的实力、财富和计谋，成为了战争历最后的赢家之一。

　　每一个源能机甲师，即使是许和光这种老王八，都曾在自己的时代书写令人惊叹的传奇，起码比博人传燃。

　　燃归燃，莫宁从中看出不一样的东西：许和光的进阶很依赖资源。

　　这时，她听见许君洲轻声道：

　　“他看似喜欢用计谋多过武力，实际上却很重视个人武力，把成为源能机甲师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他停顿了一下，语调转冷。“这也是他执着于让我成为高阶机甲师的原因，我做不到，他就……”

　　见他双拳握紧，快说不下去了，右相林顿友善地打断了他。

　　“因为重视个人武力，他其实很刚愎自用。”老人说，“这是他的弱点之一。”

　　财政部长是个中年女子，接过话道：“我想您对于闪耀星洲的经济情况也有所了解，就不再赘述。但您可能不知道的是，不仅贵族和平民的财富差距巨大，连贵族阶层之内也是这样。”

　　莫宁一直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哈？”

　　财政部长解释道：“是的，您没听错。上层互相倾轧的情况很严重，大贵族们站在一边，新兴贵族、小贵族和商人自成一派，称之为“新派”，两个政治派系明争暗斗。

　　“从战争历结束以来，在许和光殿下的默许下，财富加快向少数人手中集中。但同时，战后的复苏和各个星域的交流又让不少商人兴起，其中一部分得到头衔，成了小贵族。

　　“他们想要更高的地位，更多的政治权力，但大贵族们不给，反而加高对他们的税收，这就是矛盾所在。”

　　好家伙，敢情光辉星河最上层不仅剥削平民，连权贵也不放过，食物链了属于是。

　　莫宁点了点头。“许和光站在大贵族那边，是吗？”

　　财政部长苦笑。“不如说他是最大的贵族。”

　　“那我们就应该从这里下手，在这些新兴贵族里寻找盟友。”

　　“你说得对，我们的确正在做。”右相有些愁眉苦脸。“可是最重要的一个盟友不接受我们的暗示。”

　　莫宁向许君洲看去。

　　“左相叶青刃，新派代言人，和军队关系密切。”他回答道，“她依旧保持中立。”

　　莫宁有闪耀星洲所有政治要员的资料，更不用说左相这么重要的人物。

　　叶青刃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女人，在一众高官中年轻得不能再年轻，更别说她小商人之家的出身，在闪耀星洲的官员中是垫底的家世。然而她却能爬到左相的位置，可见此人能力之强，手腕之高超。

　　把水搅浑对新派来说是有利的，因此叶青刃不会阻止政变，但她目前的策略明显是隔岸观火并试图捞点儿好处。

　　“我知道了。坎贝尔会议还剩很多天，我找机会和她聊聊。”莫宁说完，环视一圈，“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今天就散会吧，各位晚安。”

　　大家站起来，在莫宁的精神力掩护下陆陆续续离开。

　　“许君洲。”莫宁唤道。

　　他转过身来，讶异的神色一闪而过。

　　“你留到明天再走，演戏敬业一点。”

　　许君洲肉眼可见地绷紧了身体，像一只被猛禽盯上的猎物。

　　莫宁无奈地补充道：“放轻松，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看在老天的份上，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你。”

　　说完，她转身上楼，没再看许君洲一眼。

　　许君洲微微发愣，紧张的心平缓下来，却有一丝怅然若失。

　　*

　　比起图穷匕见的上一届坎贝尔会议，这一届至少在表面上比较平静。各个星域代表团竟然没互相扔杯子，气氛意外和谐，仿佛真的照应了这一届会议的主题“合作与繁荣”。

　　除了关于环境治理、边境管理等等每届都要提的议题，这届重点讨论的是几个星域的经济合作，也就是莫宁提出的普鲁托斯计划。

　　计划的本质是一项经贸合作协定，涉及科技、人才和土地多项合作。

　　大家各怀鬼胎，许和光想要试探和莫宁结盟的可能，莫宁的心思就更多了，一是稳住中央星域，加强两个星域的交流，减少战争的可能，顺便为未来在中央星域扩张影响力做铺垫；二是在通过许君洲在闪耀星洲内部放一把火的时候，也在经济上试图侵略闪耀星洲。

　　总之，她不做人。

　　为了麻痹许和光，她甚至在谈条件时作出了一些让步，反正经过她的治理之后，起源之地和光辉星河经济状况更加稳定，产业比闪耀星洲齐全。

　　更别说震惊星际的开源知识库计划影响下，她这边的产业研发速度加快，加之艾许莉折腾出来的精神力药剂、充足的研究投入，工业研究已经走在了闪耀星洲前面。

　　让步一些条款，损失不了不少钱，早晚她都会赚回来的。

　　没人能让她亏钱！

　　正如莫宁所预料的那样，许和光对她的示好十分满意，以为是许君洲的缘故。

　　暗潮汹涌中，只有柏安一个老实人在认真考虑经济合作，十分生草。

　　过了几天，莫宁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在没人发现、也不引人怀疑的情况下截住了叶青刃。

　　“午安，叶青刃左相。”莫宁微笑着打招呼，“我听许君洲说，你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这句话很有暗示的语言艺术，乍一听就像普通寒暄，但聪明如叶青刃，立刻就明白了话中隐藏的意思。

　　莫宁和许君洲合作了？这是想替许君洲招揽她？“闪耀星洲的明珠”真是好手腕。

　　她正想装听不懂，莫宁继续说道：“我个人很想认识你。”

　　叶青刃转过身，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和许君洲没关系？那就有意思了。

　　“久闻阁下大名，能私下和您交谈，是我的荣幸。”她把“私下”两个字咬得很重。

　　话音刚落，她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亮起，一个陌生的通讯号出现在名单里。

　　“这个号码是安全的。”莫宁用精神力察觉到已经有人向这边走来，笑道：“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叶青刃回答道。

　　两只老狐狸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擦肩而过，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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