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下的姜翘突然一顿。

　　迟南夏，答应了？

　　所以他们是男女朋友了？

　　她和迟南夏就是别人口中的“狗男女”了？

　　空气停滞了差不多半分钟，姜翘受不了似的从被子里钻出来，脸红得像颗小番茄，呼吸都喘不过来了。

　　啊啊啊，好尴尬，怎么和迟南夏相处啊！

　　原来不是男女朋友时，他们相处得自然，结果变成男女朋友。

　　姜翘简直不敢细想他们相处是多么的尴尬。

　　人间不值得，毁灭吧！

　　-

　　差不多晚上十二点的时候，迟南夏收到了小孩父母传来的照片。

　　有六张。

　　他发了句“谢谢”。

　　对面回复得很快，“你还没有睡啊。”

　　“嗯，有点儿失眠。”

　　过于开心，像踩在云端，没有脚踏实地感。

　　“哈哈哈，这么小年纪还失眠啊。对了，你和你女朋友的照片都在这儿了。”

　　迟南夏摩擦了下手指，保存了原图，点开照片。

　　是他们抱小孩的抓拍图。

　　色调与回浪屿统一，天蓝云清，他和姜翘各站一边，他把帽子压下去，怀里抱着小孩，女孩儿眉眼弯弯，指着他笑。

　　从眼睑稍扬，到慢慢变成一个大月牙儿，一共六张。

　　慢动作的姜翘笑。

　　迟南夏顿了顿，手指点在照片的女孩脸颊上，一点一点的，像在做什么小游戏。

　　“最后一张，有惊喜哦。”小孩父母又发过来消息。

　　迟南夏闻言点开最后一张。

　　这张是姜翘完全笑成小月牙的那张，脸笑得皱在一起，但是轮廓依旧清秀灵气，右手手指指着他。他的下巴匿在阴影中，阳光打在他的下颚处，喉结明显。

　　接着往下看。

　　迟南夏翻动的手突然顿了顿，把照片右下角放大。

　　果然，还是拍到了。

　　手指朝姜翘的方向微曲，比出了可以拉钩的圆。

　　是种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也没想姜翘会回应。

　　就像他有做过梦。

　　梦里瓢泼大雨，雨点几乎把伞砸穿，风也大，他用力撑着黑色大伞，青筋凸起，却沉默地跟在姜翘的身后。

　　那条街是如此的长，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他和姜翘像两个不会开口的人，周遭唯有雨点敲击，以及不知从何处传来猫凄厉的叫声。

　　迟南夏没有管，只低着眼，看着姜翘的背影。

　　女孩儿撑着一把脆弱的透明伞，梳着丸子头，永远领先他几步。身姿单薄，像会大风吹走一样。

　　迟南夏在雨水敲击声中，想要上前，把女孩儿拢在自己的伞中。

　　却发现，不管他多着急，多想追上女孩儿，他和姜翘之间的距离永远是几步。

　　像横亘在他和姜翘之间的天堑。

　　大梦后，他忽地惊醒，愣神好久。

　　本来也没有期望得到回应不是吗？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难受得像在大雨铸就的城市里，他没有鳃，要被溺毙。

　　酒店外的天空是稠面的蓝，灯光很少，没有大城市的喧嚣。

　　迟南夏静立在阳台上。

　　他不知道为什么姜翘会喜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渴望被女孩爱着，却一直逃避，总问自己“你凭什么被爱”。

　　迟南夏不自觉点开小孩父母拍的照片。照片里，女孩儿笑得明媚开朗，布满了霞光，衬得他似乎都光亮了。

　　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态度模糊、若即若离、想要逃避……他很早之前就发现，他不是个合格的感情者。

　　如果，这样的他，不小心伤害了姜翘……

　　深呼吸一口气，准备按熄手机屏幕。

　　正巧小孩父母发来一张图片，看他那么久没有回消息，以为他没有发现。

　　——【照片】

　　是一张放大的局部照。

　　有他的手。

　　也有姜翘的。

　　迟南夏顿了顿，下意识把照片再放大。

　　夜晚的风轻柔和缓，海面波光粼粼，像带着刺眼的亮闪。

　　原来……

　　只要他发出信号，那个他爱着的女孩儿就会给他回应。

　　他从来不是没被人爱着，从来不是被人忽略的。

　　照片上，男生手指修长，指节分明，食指蜷起，弯成一个小圆环。

　　冲着女孩儿的方向。

　　女孩儿则笑着，眼睑弯弯，白皙的，还带着粉色小月牙儿的手指也弯起。

　　也是一个小圆环。

　　在回应男生的动作。

　　像一场无声的，盛大的，辉煌的，烂漫告白。

　　如果……如果是姜翘，没关系吧。

　　他可以坚定地往前走，走到女孩儿面前，正大光明地和她牵手。

　　-

　　姜翘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什么奥特曼大战灰太狼，什么孙悟空和如来佛祖谈情说爱，什么黑大帅和包青天争夺小燕子。醒来时，感觉世界都是颠倒的。

　　一边嘀咕着什么鬼梦，一边去洗漱。

　　等她把脸上的水擦干，拿起手机看，才发现迟南夏给她发了消息。

　　——“起来了吗？”

　　七点的时候发的。

　　半个小时前。

　　姜翘了解迟南夏，对方问起来了吗的时候，他自己一定是准备好了的。

　　姜翘一手拎起包，往里面匆忙塞了房卡、钥匙，朝门外冲，一手回复消息。

　　“起来了。”

　　“吱呀”一声，迟南夏的房门打开了。

　　姜翘的脚步顿了顿。

　　见到迟南夏，她恍然想起，这个人已经是她男朋友了。

　　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是她姜翘的男朋友。

　　男生背对着她关门，脸一半隐匿在阴影中，鼻梁高挺，下眼睫毛很长，唇线拉得直，看不出表情，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没什么两样？

　　姜翘舔了舔下嘴唇，索性站在原地，撑着胳膊，等着迟南夏关完门朝她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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