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记挂着沈桐, 但时隔两月又回到熟悉的抚幼院，燕樾难得清闲早睡，竟一夜无梦到天亮。他醒来的时候窗外刚蒙蒙亮，在院中帮忙的杜大娘刚打了水准备劈柴做饭。他难得犯懒, 没有立即起床, 躺在床上发起呆。

　　过了一会儿, 院中其他孩子们起身, 叽叽喳喳的声响开始遍布整个院子。有几个胆子大的直接来到他的房间，他们将留了一条细缝的窗户彻底推开, 趴在上面朝里面张望。熊孩子自以为动作轻缓不会被察觉，但刚抬起头就跟已经醒了许久的燕樾目光撞个正着。他“啊”地惊叫一声, 转身想跑, 又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 悻悻转过头打起招呼：“燕，燕樾哥哥早。”

　　“早。”燕樾这才起身，一边套上衣服一边走过去, “洗漱过了吗？来撬我窗户做什么？”

　　三个小男孩一个挨着一个站在窗下, 面对他的质问, 乖得像还没学会飞的鹌鹑。

　　胆子最大的那个眨巴着黑黝黝的眼睛：“没，没有啊, 我们来看看你有没有起床。”他扭头往灶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早饭快做好了, 要起床吃饭了。”

　　“小东西。”燕樾开朗一笑，隔着窗户掐了一下他的脸蛋，“两个月没见, 嘴皮子功夫倒好了不说。”

　　小孩装没听懂, 一脸懵懂没有接话。

　　燕樾也没有为难, 放开手道：“去吧, 我穿好衣服就过去。”他放开对方随即伸了个懒腰：“准备一下，吃完饭后我检查一下你们的功课。”

　　“啊？！”三人不约而同发出哀嚎。

　　“啊什么啊？”燕樾瞥了他们一眼，“奚管事仁慈，我可不一样，待会要是没看到你们长进，一个个都给我等着。”

　　小孩吐了吐舌头：“管事才不仁慈呢，管事可会教训人了。”

　　燕樾还要再说他们两句，三人已经撒丫子直接跑掉。

　　一早上过去，燕樾便呆在抚幼院帮着奚新雨一起带娃，虽然不像军营中那样需要到点训练，但面对一群精力十足孩子，燕樾也感觉一阵疲惫。

　　到了下午，好不容易等来一段闲暇时光，燕樾靠坐在树下和一帮子孩子们闲聊。

　　“燕樾哥哥，你在军营都做什么啊？军营的功课比我们这里的难吗？”

　　“你在军营里面都是骑着大马的吗？”

　　“黄萱儿姐姐她们还要多久才回来呀？我绣好了小荷包想要送给她们。”

　　燕樾很有耐心，一一作答，直到听到一个让他突然蹙眉问题。

　　凑在他身边的小男孩虎子天真地询问道：“上次去还没有玩够呢，燕樾哥哥，过两天你走的时候，我们跟你再去一次军营行不行？”

　　燕樾摇摇头：“不行。”

　　虎子堵嘴：“为什么？”他搬出奚新雨：“奚管事说只要你点头，我们就可以跟你过去玩。”

　　“军营是军事重地，可不是玩耍的地方。”虎子几个孩子毕竟年龄还很小，燕樾没有真的发脾气，他揉揉对方发顶，“你们最近最好不要乱跑，留在抚幼院，好好跟在奚管事身边，知道吗？”

　　一个有些敏感的小女孩抿了抿唇，突然问：“燕樾哥哥，是不是要打仗了？”

　　“没有。”燕樾看过去，“谁跟你乱说的？”

　　小女孩诚实道：“前几天大娘带我们去街上买东西啊，我听人说好像匈隼人要打过来了。”

　　燕樾看着她：“别听外面的人瞎说，我怎么没听过呢？他们的消息还能比我灵通？”

　　小女孩闻言，笑着点点头：“对哦，他们怎么可能比你知道得多。”

　　燕樾拍拍她的肩膀：“嗯。”他吐出一口气：“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大家都不用害怕，管事还有哥哥姐姐们会保护好你们的。”

　　他话音刚落，院子大门突然被敲响，杜大娘刚好在门旁边收衣服，于是便赶过去开门。

　　两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们第一时间看到燕樾，并递过来一个眼神。

　　燕樾会意，让孩子们都回屋里去，随后小跑着赶过去，对着两人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古将军接到新的消息。”两个人声音中带着余喘，显然是刚快速赶来还未平复心跳，“将，将军让您马上回军营商议要事。”

　　燕樾眉头紧皱，一咬牙：“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对方迟疑着摇摇头：“具体不清楚，但左右不过就是那些混蛋匈隼的消息。”他抬起头：“这次事情好像很紧急，所以将军才会让我们直接来喊您。”

　　“知道了。”燕樾道，“你们等我一下，我去跟管事说一声，立刻就走。”

　　话音落下，燕樾转身，很快寻到奚新雨，将事情简略告诉她。

　　奚新雨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燕樾心跳有些快：“管事，之前你说过……”

　　奚新雨拍拍他的肩膀：“这一天总会来的，我们与匈隼族的对决。”

　　燕樾捏紧拳头：“是的，总要血债血偿的。”

　　“你们这么多年的准备，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奚新雨看着面前这个已经长得比自己高大的少年，“不用担心，该有结果了。”

　　燕樾重重点头：“是，他们必须偿还。”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我先过去了，有什么事情，你差遣人到军营告诉我一声。”

　　“嗯。”奚新雨点头，“抚幼院有我，你们不用担心。”

　　燕樾应了一声“好”，不再犹豫，转身直奔大门，径直离开。

　　当夜，城北的军营主帐一直燃着灯，人员进进出出，紧张的氛围像瘟疫一般蔓延至每一个进入过主帐的人的脸上。

　　“匈隼王庭撕毁盟约，于一个月前集结大军直攻殷州，沈桐将军带兵协防，但仍旧难以抵御。他已经写信回沧州，这两天，沈家其他将军就会带兵前往协助。”古琢借着烛光阅读着刚刚收到的信件，说着说着抬起头，“按照上面所说，沧州近八成的军力都要抽调往殷州支援。”

　　“八成……”燕樾眉头紧蹙，“看来这一次，匈隼是打定了主意要举全国之力进犯。”

　　古琢咬牙：“他们很聪明，知道沧州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宁愿绕远路去殷州，也不往我们这里来。”

　　这话一出，在场都沉默下来。

　　帐中仅有的女性之一，姚绪突然上前一步：“打就打呗。”她看向古琢：“古将军，我身为医者，情愿随沧州军一起前往殷州支援。”

　　“你别急。”古琢叹了口气，“殷州那边面临匈隼大军，并不代表我们这里就安全了。”他看向燕樾：“你还记得匈隼那个六皇子，戈里泽吗？”

　　燕樾点头：“当然记得。之前我和沈叔叔去北面打探消息跟他打过照面，差一点就能杀了他！”

　　古琢看着桌上的书信：“那次之后，他废了一只胳膊，在王庭的地位也迅速下降。这一次，他没有争取到随匈隼大军出征的资格，于是便凑了一只军队，在我们附近牵制。

　　“沧州大军支援殷州动静太大，决计瞒不过去。等戈里泽收到消息，必定就会挥戈南下。

　　“我们……一定要做好准备。”

　　燕樾闻言，抬头问道：“他那边有多少人？”

　　“不确定。”古琢道，“目前估计有三千兵卒，但沈叔叔之前曾告诫过我说，我们这些人杀了不少匈隼人，沧州与匈隼间的仇恨是最大的。如果匈隼部族知道沧州没有大军驻守，戈里泽很有可能联合其他散军向沧州复仇。那时候，他手上就不会只有区区三四千人了。”

　　“必须拦住他们。”燕樾握拳。

　　“是。”古琢点点头，“如今沈桐将军在外面作战，沧州我们必须坚守住。”

　　燕樾冷笑一声：“上次是有亲卫掩护，才让那戈里泽捡回一条命，这一次如果他还敢过来，就得把命留下。”说着，他看向古琢：“古将军，我们不畏战，他们要来，就跟他们打！”

　　古琢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想法：“沧州驻军不足，如果等戈里泽集齐那些匈隼散部，我们很有可能应接不暇。所以……”他顿了顿：“我想趁着他们还未能集结，主动出击！”

　　“好主意！”一旁，姚臻开口附和，“刚好匈隼地方人稀，他们要集结人手也需要时间，我们就趁这个时候直接将他们击垮。”

　　古琢没说话，又看向燕樾。

　　燕樾凝神想了一下，点点头：“确实是好主意。

　　“沧州大军离开，戈里泽估计也料不到我们敢离开沧州深入，只要能找到他们所在，歼灭他们不成问题。”

　　古琢展颜露出笑容：“好！”他的手按在桌上的地图：“戈里泽带着三千军队，他们要吃喝拉撒，只能沿着附近的部族驻军。按照匈隼的行军速度，我推测他们应该在……”

　　明明是深夜，但主账中所有人都没有疲惫神色。所有人都凑在古琢身边，凝神听着他诉说着作战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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