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 茫茫荒原之上。

　　燕樾安排兵卒就地扎营，在等炊事兵做饭的功夫，他找来昭义和其他几个伙伴，打开地图问道：“按照原先的计划, 我们再往西北走一天, 是不是就该抵达黄家屯子？”

　　昭义点点头：“那处在六年前被一支匈隼族占领了, 他们就在黄家屯附近放牧, 接下来行军，我们最好小心谨慎一点, 不能让他们先发现我们的踪迹。”

　　“嗯。”燕樾点点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昭义：“你觉得戈里泽他们会在黄家屯吗？”

　　昭义双唇微抿, 摇头：“几率很小。”

　　他话音刚落, 旁边姚臻黑着张脸接话道：“我都不明白这次古将军非要兵分两路的意义。”他一摊手：“他自己倒好, 带着大部分兵马浩浩荡荡离开，就派给我们五百来人。

　　“就算我们能遇到戈里泽又怎么样，遇到了还不是上去给人送菜？”

　　燕樾瞪他一眼, 按照往常, 姚臻本该停下。可这次他看了看周围, 发现附近都是自己一伙在抚幼院长大的伙伴，于是压低声音继续道：“樾哥, 你说古琢将军是不是就怕你抢功呢？这几年你被沈桐将军带在身边, 在军中的声望都快……”

　　他话没说完，直接被旁边的亲妹妹姚绪敲了一下脑袋：“哥，别乱说话。”

　　姚臻扁扁嘴：“我哪里乱说了？”

　　姚绪直接对他翻了个白眼, 姚臻这才悻悻住了嘴。眼见气氛有些沉默, 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姚绪主动转移话题：“古将军那边的消息是不是该传过来了？怎么这两天没见到信鸽？”

　　燕樾摇摇头：“确实没收到。”

　　昭义皱眉：“如今明天再没有音信……会不会他们那里遇到状况了？”

　　姚臻不甘心插了一嘴：“也可能别人压根没想给我们传讯。”

　　燕樾终于正色看他一眼：“军令如山, 我们身为下属, 本就该遵循上司指令。你如果对兵分两路的安排有意见，当初为什么不直接质疑？”

　　姚臻愣了一下：“我……”

　　“既然已经接受了安排，就该将自己的份内之事认真做好。”燕樾目光幽深看着他，“这些年管事和沈将军教的东西，你都忘记了吗？”

　　姚臻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替樾哥你鸣不平吗？反正在我眼里，你比古将军厉害多了。”

　　“既然我比他厉害多了，自会有我的出头之日，你急什么？”燕樾笑着反问，“你是觉得失去这次机会，我就永远没有翻身之日了？”

　　姚臻结结巴巴反驳：“当，当然不是……”

　　“既然如此，还担心什么？”燕樾拍拍他的肩膀，“今夜里到你轮值，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会儿，晚上才有精力守夜。”

　　姚臻挺了挺胸膛：“参领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燕樾见状点了点头，正好此时有小兵来通报饭食已经做好，他便招呼众人一起吃饭，结束了此次会议。

　　当天夜里，燕樾秘密召集了几个人，趁着夜色准备离开部队，前往黄家屯查验。

　　姚绪一个姑娘，武功并不高，被留在军营中，送他们离开时眉眼间尽是忧愁：“虽说几率不大，但如果戈里泽真在这里，你们的处境就十分危险。远远看一下就赶紧回来，不要以身涉险。”

　　燕樾和昭义几人点点头，又交代几句这才离开。

　　没有军队拖慢进度，几人连夜赶路，天微微亮的时候便赶到黄家屯。他们埋伏在旁边观察了一阵，很快得出结论。

　　“戈里泽绝对不在这里。”昭义趴在地上，“附近根本没有大批人马活动的痕迹。”

　　旁边另一人点点头，用略带嘲讽的语气道：“咱们直接打道回府，也不需要继续前进了，直接回城，等古将军大胜归来。”

　　几人一同看向前面的燕樾，燕樾眉头紧皱，很长时间不发一言。

　　突然，他指着前方正在活动的几个匈隼人：“你们看，他们在做什么？”

　　“……在准备行装吗？”昭义视力好，很快回答道。

　　燕樾：“他们要去哪儿？”

　　旁边有人道：“难道是知道匈隼败局已定，准备收拾东西滚回北方？”

　　另一人反驳：“看他们脸上神色，也不像要被迫撤离的模样，如果不是被迫撤离，那该不是……”

　　他停顿了一下，燕樾接过话道：“那就是接到消息，要前往前线支援了。”

　　昭义抬头看他：“你是说，支援戈里泽？”

　　燕樾点点头：“这里离殷州这么远，肯定支援不过去。”

　　昭义面容有些凝重：“戈里泽的声望已经这么大了吗？如果他已经能在千百里之外随意调动零散的匈隼人，他在匈隼的影响力恐怕比我们原先预计的要大得多。”

　　燕樾凝眉细细思考片刻：“就怕情况其实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糟糕。”

　　昭义：“你的意思是？”

　　燕樾摇摇头，压低声音命令：“先回军营。”

　　几人回到军营，还来不及休息，燕樾便调动军队，在路上设下埋伏。等一切安排好之后，姚臻这个没有跟随去查探消息的人终于有时间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黄家屯那支匈隼要前往支援戈里泽大部队，我们在此处拦截。”昭义道。

　　姚臻眼睛一亮：“那还行，这一趟算是没有白出来！”

　　燕樾没接话，问了一句：“我们离开大半天，大部队还是没有传递消息过来吗？”

　　姚臻摇头：“没有啊，连跟鸽子毛都没看到。”

　　昭义：“燕樾，你是不是……”

　　燕樾抬手阻止他继续说话：“先将这队匈隼人俘虏了，他们知道的消息或许比我们要多。”

　　昭义这才压下心头疑虑，缓缓点了点头。

　　因为提前设伏，这场战斗结束得很快。这支支援军队人数并不多，虽然匈隼人英勇，但燕樾这几年带出来的兵卒也不容小觑，三百人对上数十匈隼骑兵，除了零星两个幸运儿跑掉之外，其余或当场被杀或被抓。

　　燕樾不敢耽误时间，揪出首领审问。那匈隼首领被抓依旧不服，好在因为他自大狂妄，很快就说出了燕樾想要的讯息。

　　“这……”昭义听完后满脸震惊。

　　这几年与匈隼较量，他们这群人都能大概听懂匈隼语言，但其中还是昭义学得最好，一般情况下都由昭义充当翻译。

　　“他说，说戈里泽抓住了古将军，沧州已经是他们匈隼的囊中之物。”平复心情后，昭义还是尽职复述道。

　　帐中众人其实已经自己听了个大概，此时脸色都非常难看。

　　“古将军被俘？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姚臻话说到一半，自己掐断，抬眼看向燕樾。

　　燕樾又看向那俘虏，用匈隼话问道：“戈里泽就是用这个消息诱惑你们前去增援的吧？他可给出了什么证据？”

　　“证据？呸！需要什么证据？”对方咳出一摊血沫，“匈隼人是不会像你们这些虚伪的虫子一样说谎的！二皇子说抓住了你们的主将，就一定是真的！”

　　“呵。”燕樾冷笑，“戈里泽心思恶毒，他现在孤立无援，就想要你们前去为他效命，什么话编不出来？”

　　对方虽然跪在地上，但气势不减，冷笑道：“是你们不敢接受现实吧？等着吧，伟大的匈隼之神会带领他的子民，踏平你们的城邦，让神光照耀到世界每一处角落。”

　　燕樾吐出一口气：“先把他押下去。”

　　等人被带走后，昭义等人全聚到他身边，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樾哥，你相信匈隼人说的话吗？”

　　“古将军那边有三千五兵卒，就算是真的跟戈里泽遇上，也能全身而退，怎么可能被俘虏？我看他就是在放屁？”

　　“对啊，古将军被俘，除非那三千五兵卒全军覆没。”

　　“不可能，不可能，老五和小七还在他队伍里面呢！”

　　“……”

　　燕樾揉揉鼻梁：“安静一点。”

　　众人默契停下讨论，看着他等待燕樾思考。

　　片刻后，燕樾开口：“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马上折返回去。如果事情是假的还好，如果是真……得抓紧时间营救古将军。”

　　昭义等人闻言，再没有其他异议，他们单膝跪地，齐声应了一声：“属下明白。”

　　燕樾将人扶起来：“不要耽搁了。昭义，你马上去传令折返。姚臻，你带着你部下的人断后，那些……”

　　很快，所有的事宜被尽数安排妥当。黄昏的余晖中，三百人马轻装简行，奔腾着向南方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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