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钟琋在临别A大之前，又有了种日理万机的感觉。

　　只是她喜欢这种忙碌的感觉, 令她感到生活充实而丰富。

　　因着毕业班是她在带着，因此办公室里也从来不缺热闹。即将毕业的孩子们随时会来与她聊聊天，或者拍照留念, 偶尔还能在办公室桌上收到几张祝福卡片和一两束花。

　　在A大读书工作了三年, 她心里的确是有很多不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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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等待正式答辩前，钟琋收到了本科学校打来的电话。

　　那边的意思很明确，钟琋的条件实在很好，论文、课题、奖励, 样样具备，完全符合他们引入应届博士的要求，只是他们人事处的老师通过私下关系, 打听到A大也希望她留下, 对他们学校而言，就有些力不从心不敢乱抢的意思了。

　　电话那头的负责老师很是真诚地问：“钟老师，您真的想好了吗？确定是要来我们这里吗？我们和A大可不是一个层次的学校，A大在各方面都有明显的优势, 我们也是担心您将来后悔, 所以在确定引入你之前, 还是要再问问你的意思。”

　　“不会, 我本科就在这里读的，学校是什么情况我自然也清楚，”钟琋答，“我也是希望能为母校发展做点贡献吧。”

　　很快，她签了三方协议，工作的事情便如此落定了。

　　李倩霖听说之后，还颇有些惋惜地说：“据说像徐忆泽这样的大——”她故意拉长了声音，“科学家，家属是可以随同就业的，你要是抓紧时间跟他结婚的话，可以直接去H大工作了。”

　　钟琋其实从未有依靠徐忆泽的想法。

　　她和徐忆泽在一起后，不可避免，偶尔也会聊到学术问题，但她从未想要他为她提供任何一点帮助，即使是在合理范围内的。

　　她与他在一起，证明自己真的配得上他，那就必须仅仅依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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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学院老师的博士论文答辩，自然引来了很多凑热闹的人。不仅是本学院她亲自带过的学生，也有其他很多专业来凑热闹的，钟琋甚至还在其中看到了郭小溪和杨心羽。

　　向周更是不遗余力地请了业内的诸位大佬来坐镇，誓要将他这个关门弟子的关门答辩办得有声有色轰轰烈烈。

　　徐忆泽本来也很想来旁听的，但钟琋千叮万嘱，警告他绝对不能来。

　　“你要是来的话，我肯定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答辩就全完了，”钟琋语气夸张地说，“而且你在那里，肯定有很多小女生都去看你了，影响答辩严肃性！”

　　“你看，我脸上还有道疤呢，谁会看我。”徐忆泽指指自己脸上的伤痕。这个伤已经好了，只是留了浅浅的一道痕迹，也不知以后能不能消失不见，“要不我戴个口罩？”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那天你要么待在实验室，要么去找辛成，反正千万不要出现在我答辩的会议室。”

　　徐忆泽勉强同意了。

　　因此正式答辩时，虽然人很多，但钟琋整个人都是放松的。面对专家们的提问，也能有理有据地予以回答，更能偶尔迸发出一点新的火花。

　　“老向，你这个关门弟子不错啊，”一位德高望重的专家说，“你可以安心地退休了。”

　　向周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答辩结束后，郭小溪拽着杨心羽来恭喜钟琋。

　　杨心羽与何天奇没有和好。杨心羽经过了好几个月的消沉，才算是慢慢恢复了过来，接受了已分手的现实，但还是成天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已经被学院的老师叫去谈话谈了好几次了，警告她再这样的话，可能会面临开除学籍。

　　于是她心情更是不好了。

　　今天她也是根本不想来看钟琋答辩，但耐不住郭小溪死磨硬泡，只能兴致缺缺地跟着来了。

　　只是钟琋在台上从容不迫地侃侃而谈时，她内心仿佛被一些什么东西触动了。很微小的一种感觉，让她似乎有一些明白了何天奇为什么要跟她分手。

　　她想起好几年前，当钟琋还在一中当老师时，曾经找她聊过。那时候的她尚且少年，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尽力地向他靠近，以后才不会后悔。

　　而那时候钟琋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台上讲述着自己学术成果的钟琋，与一中教师办公室里面的那个钟琋似乎重合了，她们对她说：“只有站到更高的地方，才能看到更远的地方，更美丽的风景。”

　　这一刻，她才彻底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何天奇想去更高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而她却一直停留在旧风景里，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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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辩之后，自然是有一顿庆功宴，就安排在A大和H大交接处的小吃街上，也即是钟琋刚入师门时的同一家饭店。

　　除了被开除的陈昊外，师门所有人都来了。

　　一顿彩虹屁和推杯换盏。钟琋看着满桌的人，忽而有些唏嘘。

　　陈昊回了老家，在一个小企业做后勤管理，听说后来在家里人的催促之下，找了当地一个开超市的姑娘结婚，如今大概也要当爸爸了。人生就是那么奇妙，命运的诡谲在顷刻之间会天翻地覆。若是他那时能顺利毕业，应当是另一番人生光景。

　　钟琋酒量很是一般，通常也是不喝酒的，但在这种场合之下，她也被大家劝得多喝了好几杯，整个人就晕晕乎乎的了。

　　饭过之后，几个人负责送钟琋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钟琋就坚决不让人送进去了，与几位同门告别后，她才有些歪歪扭扭地独自走了进去。

　　有些温度的夜风吹着，她恍然间被顺利毕业的兴奋感激得精神起来，揉了揉脸，忍不住哼了哼曲子，沿着小区内部道路，一蹦一跳地往家走。

　　但还没跳出几步，却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守在路灯下，正等着她。

　　他像是等了很久。

　　她用力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似乎并不奏效，只能几步跑了过去，趁着欢喜劲儿，一把将人抱住。

　　“徐忆泽，我答辩通过了，我博士毕业了。”她兴奋地说。

　　徐忆泽也抱住了她，“知道了，恭喜小琋琋。”

　　“喂，你怎么学李倩霖叫我，”钟琋仰头看着他，借着酒精的后劲，“不行，你得换个称呼！”

　　“你想我叫你什么？”

　　钟琋挽住徐忆泽的手，头靠在他的手臂上，笑着说，“叫亲爱的，叫宝贝，叫宝宝，叫小可爱，”她掰着指头细数着，“要不就叫老婆吧。”

　　徐忆泽知道她现在有点醉酒，大约明天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便无奈地笑道：“老婆？但我们还没结婚呢。”

　　“那我们结婚啊，你不是说我毕业了就结婚吗？”钟琋在他怀里蹭了蹭，“明天，就明天吧，明天我们就去领证。”

　　徐忆泽抿了一下唇，却发现怀里这人靠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似乎站着就睡着了一样。

　　他抿唇，横抱起她，自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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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第二天是没办法结婚的，至少户口本还在钟父手里。

　　而且钟琋一醒来，便一问三不知，只记得自己进小区之后就抱住了徐忆泽，之后就是一片空白。

　　昨晚她被师门劝着闹着喝酒，其实并没有吃多少东西，早上一醒来，已经感觉是饥肠辘辘，恨不得能吞一头牛了。

　　徐忆泽做的早饭的香味，又恰是时候的闯入她的鼻息。

　　她跑进厨房，看着男人系着围裙的背影，浑身熨帖极了，忍不住跑到他身后，蹭蹭他的后背，说：“饿了。”

　　其实钟琋有时候想起自己与徐忆泽相处的细节，都觉得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的。此前不论在一中还是A大，她好歹也做了那么多年的老师，一本正经郑重其事的样子她太熟悉也太擅长了，可偏偏是在徐忆泽的身旁，她内心那个从未萌发出来的小女生态，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地破土而出。

　　当然，徐忆泽也非常受用。

　　吃着早餐的时候，钟琋突然想到什么，笑道：“对了，唐亮和我今后还在一个学校，你以后还可以找他帮你送卡片给我啊。”

　　“唐亮怎么都没想到，换了个学校，老师还是你。”徐忆泽一脸戏谑。

　　“那你还有没有卡片呢，”钟琋伸出手来，“你不是说你给我写了很多情书，只是我没看罢了，到底在哪里啊？”

　　徐忆泽低着头吃东西，只答了两个字：“书房。”

　　“真的？”钟琋诧异。书房她日日都进，从来都没见过什么情书。

　　但既然徐忆泽这样一说，她还是立马就冲进了书房里，左右上下找了一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刚想叫徐忆泽时，她的目光却落在了放在书桌上的一本厚重的笔记本上。

　　是徐忆泽读博士时用的那本。

　　这本笔记本有近千页厚，大部分都已经用过了，只有最后几十页还空白着。

　　钟琋曾经随手翻看时，知道其中的一页上，是他手写的有关她的一切，比如生日，比如爱好，比如……

　　她曾用过的电子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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