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就想跟你说他的事，”韩季转动方向盘，“暂时把他安置在酒店的，我是想给钱打发他走，不过……”

　　“怎么？”直觉邢遇又闹事了。

　　快到小别墅了，韩季放慢了车速，说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我另外看了房子，有三处还不错，想要你来帮我定。”

　　“这里不好吗？”没记错的话，他搬过来还没住满一个月。

　　进了独栋车库，韩季熄火停车：“嗯，是不太满意的，换个大一点的，以后也方便接秋姨和平叔过来。”

　　“我没意见，你定就好。”

　　“好，”韩季转过去，打开他前面的收纳箱，从里面拿了份文件袋，递给贺闻奇，“邢遇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借着车内灯光，贺闻奇抽出里面的资料，上面是各种身体指标数据，随便翻了翻：“不想看，说结果。”

　　“肺癌，扩散全身。”

　　“是吗？这可大快人心。”贺闻奇笑起来，头仰靠在椅背上。

　　“小奇，他……”

　　“我不会管他的，让他自生自灭。”好似知道韩季要说什么，贺闻奇抢话道。

　　韩季没想劝他什么，已预料了他的态度，拉过他一只手在手里，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只静静陪着。

　　贺闻奇又开了口：“他倒是痛快，这么快就走到了尽头。真是太便宜他了。不能送他进监狱，但他必须得为做过的事情忏悔。”

　　“你想做什么？”韩季不想他陷入自我拉扯中。

　　贺闻奇坐起来：“不治的话还能活多久？如果治疗呢？”

　　韩季咨询过相熟的医生朋友：“保守估计，不治还能拖半年；治疗的话，得看怎么治。”

　　“韩季，帮我。”贺闻奇难得会开口求助。

　　韩季笑：“我一直在，只要你说。”

　　只是，这样做真的会让你心里好过么。

　　-

　　离除夕不到一周时间，有好多事情要处理。

　　灵尔项目的方案改了一遍又一遍，灵尔那边的负责人最后给予的时间是在二月十四日就要发布，等于在元宵节后的那周就必须定稿，年后只有一周时间出设计，一切准备工作都得在年前完成。

　　除了忙工作以外，贺闻奇去酒店见了邢遇。

　　或许是得知了自己患癌的消息，两周不见，邢遇跟之前比判若两人，连带身上的无赖习性都不见了。

　　人就是这样，没几天活的时候，原本没觉出异样的地方也会突然各种不适起来。

　　先前身体各处不过是点微小疼痛，邢遇当是上了年龄，劳损酸痛是正常的。当韩季把体检结果扔给他的时候，这些轻微的疼痛也在一瞬间变得难以忍受。

　　“儿子，儿子，你救救我。”生死面前，邢遇越发没了皮脸，“你送我去医院治疗，就算治不好，也能活久一点。”

　　“晚期，治不好的。”贺闻奇看都不想看他。

　　“我知道，我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活一天是一天。除了你妈，我就是你最亲的人了。”

　　“你还敢提他，”真是恬不知耻，贺闻奇忍着不适，“你当年对她做的事，一点没觉得自己有多恶劣吗？你应该进监狱！”

　　“错，我错，我道歉，是我错了。”邢遇话转得极快。

　　无赖有什么底线呢，只要满足他的祈求，什么话什么事都可以做，但他有几分是发自真心呢。

　　贺闻奇坐在沙发上，努力控制着情绪，韩季站在对面朝他无声的点了点头。

　　贺闻奇：“好，我救你，我送你去医院治疗，请最好的医生，用最贵的药。不过我有条件，你必须去我妈面前对你做的事忏悔，请求到她的原谅。”

　　“好，好，我去，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我给她跪下认错，只要你给我治病。他有钱，你们、你们送我去最好的医院治。”邢遇指着韩季说。

　　都到这份了，有这么无耻的人吗，还敢提要求。

　　“邢遇，你没得选，我说了算。”贺闻奇一刻不想多留，疾步走出了酒店房门。

　　韩季从后面跟了上去：“还好吗？”牵住大口喘气的人，“别逼自己，不想面对的话，我来就好。或者，我们其实不用管他，看着他不让……”

　　“不，”贺闻奇拉过韩季抱住，“得有个了结，得有。”

　　“好，那我陪你了结。”韩季拥住他，疼爱的轻轻拍着，“秋姨那边要怎么说，她不是受不了刺激吗？”

　　“平叔会跟她讲，尊重她的意见，她如果不想见，咱们就作罢。”

　　韩季轻轻顺着他的背，心里有点担心。

　　隔天，刘平回信息，贺妍秋果然拒绝。

　　——我不见他，也不需要他的忏悔，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贺闻奇料到了贺妍秋的态度，却没意识到自己想要惩罚邢遇，其实是想摆脱和邢遇的关系。

　　可是想摆脱的同时，却是无形的把自己和这个人绑在一起了。

　　贺妍秋不见邢遇，贺闻奇便让邢遇自己录个忏悔的视频。

　　邢遇想活命，言听计从。

　　-

　　一晃就到了除夕。

　　万家灯火，烟火人间。

　　过年的意义更多的是团圆，吃什么看什么穿什么，反而都是其次。

　　贺闻奇自然是同贺妍秋在一起，韩季也飞去国外陪父母。

　　城里市区禁私放焰火，不过有统一安排的烟火秀，比跨年那次还盛大。

　　临近凌晨钟响，韩季的电话早就打了过来。

　　“在干嘛？”

　　“一个人在家。”

　　“一个人？秋姨他们呢？”

　　“平叔推她出去看焰火了。”

　　“你不去看？”

　　“你不在。”

　　焰火总让他想起两人经历的那场跨年烟火，也是那时候韩季挑明了心思，现在想起来，依然心跳不已。

　　没在一起时候一个人也没觉得孤单，这会儿倒是无端端生出些落寞出来。

　　“你在陪你爸妈吗？”

　　“嗯，”韩季的声音透过手机贴在耳边，既近又远，“他们在看春晚，电视里更热闹一些。”

　　“韩季。”贺闻奇喊了他一声。

　　久久没等到下一句话，韩季问：“怎么了？”

　　“没怎么，”贺闻奇又默了默，“我想你了。”

　　韩季那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开视频吧，让我看看你。”

　　贺闻奇拒绝：“不要，看了更想。你什么时候回来？”

　　韩季似乎在思考，过了几秒，说：“初七吧，还得挨到假期最后一天。”

　　“哦。”贺闻奇有些蔫蔫的。

　　“后面几天你怎么安排？去哪儿玩吗？”韩季问。

　　“大概还是陪我妈和平叔，看他们安排。”

　　两人又闲聊了些别的，景城各处忽然响起欢呼声，新年钟声敲响了。

　　电话里——

　　“小奇，新春快乐！”

　　“嗯，新春快乐！”

　　“亲我一下。”

　　“……”

　　“快点，我想你亲我一下。”

　　“……”

　　“我先亲你，然后你再亲我。”

　　听筒贴着耳根传来韩季亲吻的声响，贺闻奇脸稍稍发烫。

　　两人在一起后亲吻搂抱不见少，多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了，此刻他却悄然脸红了。

　　“好了，该你亲我了。”韩季催促。

　　咬了咬唇，仿着韩季的声音，回了一个吻。

　　“小奇，我爱你。”如同许诺，“等我回来。”

　　挂了电话，窗外漫天绚烂还未结束。

　　贺闻奇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心有归所。

　　-

　　后面两天仍旧是陪着贺妍秋。

　　贺妍秋倒没要他一直陪，陪了两天差不多了，让他想做什么自己去做。贺闻奇没其他事，也不想往外跑。

　　同韩季依然每天都会保持信息联系，小情侣之间东拉西扯的闲聊也起劲，倒是让无聊的假期时间过得快了一点。

　　正月初三晚饭后，韩季突然打电话来说物业没上门喂猫。

　　之前贺闻奇把两只猫接到了小别墅，过年放假担心有事不能及时过去喂猫，便委托了小区值班的物管，隔一天去给猫换水和粮。

　　韩季电话里说物业交接没做好，只在第一天上门去换了水粮，今天该轮班的人，结果忘了。过年排班特殊，这个点都安排下班回家去了，倒是有执勤的保安在，怕他弄不来，问贺闻奇得不得空自己跑一趟。

　　自己养的猫得自己操心。

　　贺闻奇给贺妍秋打了声招呼，打车回了韩季的小别墅。

　　还没进屋，隐隐从房子里透了些灯光。

　　不是说没人上门么，莫非又安排人来了。

　　贺闻奇推门进屋，客厅只亮了昏暗的灯带，正要摸索开关打开照明，浴室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贺闻奇心里紧张了一下，第一反应拿出手机看跟韩季的微信聊天记录。

　　最后一条是几分钟前韩季问他还有多久到小别墅。

　　他回说刚刚下车。

　　贺闻奇收回手机，没开灯，以防万一，从沙发边桌上顺手拿了本韩季平时看的书，硬封面有棱角的，可以当个防身。

　　循着光影走到浴室门口，小心敲了敲门：“谁在里面？”

　　里面除了淋浴的水声没有其他动静。

　　贺闻奇又喊了一声，抬手正想拧开门锁进去，浴室门突然从里拉开。

　　还没看清里面的场景，手腕一紧，铁钳似的力量禁锢着不容抗拒的将他拉了进去，身后的门随之“砰”一声关上。

　　贺闻奇被人抵在了门上，滚烫潮湿的熟悉气息笼罩过来，暴风骤雨般的吻落下。

　　双手反扣到后腰，唇齿间舌尖缠绕。

　　“我也好想你。”韩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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