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机翼的声响震耳欲聋，姜柚和陆之行悬挂在不停摇晃的绳索上，手上操作着缓慢下滑。

　　姜柚晃得头晕。这和悬崖上绳降一点也不一样。

　　悬崖的绳降，脚上有着力点，绳子也是固定的，几乎不会这样摇摆。绳降就是这样，速度越慢，越让人难受。

　　和陆之行一起跌进沙子里时，姜柚的心脏宛如和脑子交换了位置，大脑的位置突突直跳，胸腔中一团乱麻。

　　直升机悬着机翼哒哒飞走，姜柚目送它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心里并不慌张。陆之行总是有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想法。

　　临近大海，空气中的温度相较其他沙漠低了不少，海风和沙漠的味道交织在鼻尖，她站起身，从背包里拿出帽子和墨镜换上。

　　短靴踩在沙子里，发出嚓擦的声响，不像海滩的沙粒那样柔软，有着一种碎玻璃摩擦般的韧性。

　　陆之行也是一身劲装，头上戴着户外帽，墨镜架在鼻梁上，他这副装扮和高大的身形，放在这个场景里，活坨坨像个潇洒英俊的牛仔。

　　但是这位牛仔并不风流，他伸出手，与他唯一的爱人相握，引着她一脚一脚，走向大海与沙漠的交界。

　　海浪声和鸣沙声混在一起，都是风的杰作。空气里全是自由与浪漫的气息。

　　说来也奇怪，明明背后的沙丘都是橙黄，眼前的海却是深邃的宝蓝色，姜柚松开陆之行的手，快走几步到潮水边，蹲下身，海水涌进她的指缝，又交缠着流走。

　　“注意一点，鞋会湿。”陆之行在她身后嘱咐道。

　　姜柚转过身，笑得开怀：“湿了怎么办呢？万能的陆哥陆老师。”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汽车的嘈杂声由远及近，没过几秒，两辆轮胎极高、外观霸道的越野车一前一后驶来，稳稳停在两人近前。

　　陆之行转头，对着前面一辆车打了个手势，姜柚就看到那辆车重新起步，一个漂亮的转弯，车尾对着海的方向，停在旁边的沙滩上。冲上沙滩的海浪被车的轮胎阻隔，不满地在上面击打出小小浪花。

　　陆之行对姜柚招手，她顺从地走近前，陆之行指指车上面，姜柚会意，连忙开心地点头，借着他的力踩上车轮，屁股被大手一抬，人就爬上了车顶。

　　“哇，好舒服啊。”姜柚站在车顶，双手张开，迎接独属于她的海风。

　　后方又是一阵车辆的声音响起，另一辆车也开近前，稳稳停在姜柚旁边，两辆车紧紧靠在一起。

　　人处在自由的环境里，行为就会变得肆野，姜柚也不例外，她看着两辆车之间的距离，冲着从驾驶座中走出的黑人小哥吹了个赞许的口哨。

　　陆之行的手脚麻利很多，踩着车的引擎盖直接就踏上车顶。

　　两人分别坐在两辆车上，手往后撑，天与地之间的界限就在眼前，谁也没有说话，静静享受片刻的宁静。

　　姜柚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陆之行之间的话好像没有最初时多了，但却并没有觉得距离变远。相反，他们越来越默契，很多时候，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空气中一丝细微的翕动，他们都能理解到彼此的意思。

　　这是她和纪旋宁之间都没有达到的默契度。

　　她的思路跑马中，突然听到旁边窸窸窣窣地动作，转头一看，陆之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这大小姜柚可真是太眼熟了。

　　果不其然，陆之行摘下墨镜，单脚屈膝跪了下来，小盒子“啪嗒”一声打开，硕大的水滴形状姜柚隔了一些距离也能看清。

　　“姜柚。”他少见地唤她的全名。

　　姜柚一只手抬起，捂住嘴。

　　“可能这个场合，对你来说并不新鲜了，或许你的惊喜度也会打折。我很抱歉，让你被迫重复经历。”

　　看得出陆之行难得有些紧张，以至于他一向稳重的语调都有一丝颤抖。

　　“但是我觉得，这件事很重要，对你是这样，对我亦然。”

　　“我不知存在，不知来处，唯有归途，从最开始就已经注定。你从前总说自己不会开心，不会拥抱，不会温存，不会爱，可我不这样认为。”

　　“我从设定之初，就是最冷漠的一个，不是我性格使然，而是我从未被赋予过完整的情绪。我的笑、我的温度、我的怜悯、善良、爱人的能力，都是从你的身上习来。”

　　“我的柚柚，一直以来，都独立又坚强，我曾怀疑过你是否真的需要我，或者说我怕我的出现，会让你变得不像你自己。”

　　“你知道，男人在求偶成功后，总是会产生一些变化。婚姻对女人的束缚远大于男人。”

　　说到这里，陆之行的语气有点无奈。

　　“你一直对自己的独立引以为豪，而我爱你的点，和你爱自己的点一样。我想，比起呵护你的玻璃罩或者金丝笼，你更需要的是，一棵和你齐头共生的大树。”

　　“我就是那棵树。”

　　“你不用对婚姻或者我的家庭产生任何负担的思想，我不会禁锢你的自由，陆家也不会。”

　　“我想我是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的，你觉得呢？”

　　姜柚的手早已从嘴边放下，她微笑着，听着陆之行认真专注、一字一句说完他的话。

　　她的笑里很安定，像是一直独立飞行的无脚鸟，终于和路中偶遇的同伴对上频率，相约并行。

　　此刻海风也偏爱她，发丝勾起的弧度都格外动人。

　　“你离我那么远，能听清我的回答吗？”她道。

　　两人之间确实有些远，车身再近也隔着些距离，姜柚觉得，要是伸手，那戒指都套不到自己的无名指上。

　　陆之行闻言，站起身，一个跨步跳到姜柚的车顶上，姜柚下意识小退了半步，户外帽滑落。

　　姜柚看着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块白色的东西，别在自己头上，下意识抬手想看看，刚反应过来这是一块小小头纱，就被陆之行揽住腰，径直倾身吻下来。

　　身处沙漠，两人的嘴唇都是干燥的，他们互相吮吸舔舐对方的唇齿，直到湿意纠缠在唇间。

　　陆之行微微退开，两人近得眼中都只能看见对方浸满爱意的双眸。

　　“这样够近了吗？”陆之行对她轻喃。

　　姜柚在他的唇角又啄一口：“不够。”

　　她低头，伸手在自己怀里掏掏，半晌掏出一个银色的环，直接一怼，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

　　那是陆之行从前求婚和两人官宣时，戴在姜柚手上的戒指。

　　来自刑知的婚戒。

　　“这样才够。”她展示自己手上的戒指，俏皮笑着，看着陆之行有些意外的表情。

　　陆之行温柔看她：“不够。”

　　“嗯？”

　　他执起姜柚的手，把戒指盒里那枚水滴状的钻戒套进无名指。姜柚惊讶地看到，两枚戒指缓缓靠近，而后严丝合缝嵌在了一起。

　　“要这样才够。”陆之行道。

　　爱人相拥，宽沿的户外帽有些碍事，两人都没有理会。

　　“我爱你。”姜柚突然开口。她这两天说这句话太多，此刻犹觉不够。

　　窝在陆之行怀里，他的声音听起来嗡嗡的：“爱谁？”

　　“爱你，爱陆之行，爱刑知，爱一切的你还有你的一切。”

　　这句话一出口，姜柚突然感觉，心里像是揭开了一层膜，自己拥抱着的人也变得更凝实有力。

　　“哎？你——”姜柚惊喜。

　　陆之行把她拥得更紧：“嗯，我永远属于你了。”

　　“‘咒语’就是我爱你？真犯规。”姜柚嗔怪，抬手扯了扯别着的小头纱，“这不会就算是我的婚礼了吧？”

　　“当然不算，你将会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

　　“吁——”一阵口哨声响起。

　　姜柚从陆之行怀里探出头，循声望去，就看到和车一起来的四个黑人小哥站在旁边，对着两人又跳又叫，叽里呱啦着发音奇怪的当地语言，一看就知道是在起哄。

　　姜柚大笑着朝四人比了俩大拇指，四人也欢呼着比起拇指。

　　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相拥的两人刚经历了庄重的一刻，他们没有礼炮，没有玫瑰，只有无垠的大海与沙漠用风为他们送来赞歌。

　　--------------------

全本小说尽在乐读小说网！乐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