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最近的实验正好到了关键时刻，实验室里二十四小时都要留人守着，大家只好排了班，就连吃饭都要轮流着来，时间是很紧张了。

　　谢睿回过神来，把脑海里种种杂念都压下去，埋头吃饭。

　　吃完饭回去，又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做，谢睿将手机放好，很快就顾不上想这些了。

　　但总有些闲下来的时候。

　　这天晚上，谢睿留在实验室值班。晚上的事情不多，只是要定时观察实验数据并进行记录，稍微有些繁琐。

　　在手机上定好闹钟之后，谢睿的思绪又不自觉地拐到了这件事上。

　　其实，她忍不住想，如果纪嘉鱼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已经放弃了，以后都不会来了，谢睿也不必这样牵肠挂肚。偏偏就是什么都没说，让人烦躁。

　　谢睿抓着手机，心烦意乱地想了一会儿，忍不住打开自己经常逛的内部论坛，匿名发了个帖子求教。

　　大概做研究就是那么肝，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活跃的人却并不少，而八卦始终比那些学术讨论更吸引人的视线，所以没一会儿就有了几十条回复。

　　谢睿点进去一看，发现大家的看法和她一样，都认为所谓出差，自然只是个借口。不过后续的结论，却是截然不同，谢睿以为这种表现是厌倦了，帖子里一溜儿的回答，却都觉得纪嘉鱼只是在“以退为进”。

　　每天都出现的人突然不出现了，你会不会在意，会不会担心，会不会去想她到底在做什么？这样一来，自然就能引起注意了。

　　好像也有点道理。

　　谢睿的性格太温和，每次因为自己的困扰，想要向外界求助的时候，都会畏手畏脚，觉得不合适，说不出口。但面对陌生的网友，倒是比熟人更好说话了，她很快就在网友们的引导下，大致说了一下两人的事。

　　为了避免掉马，多少春秋笔法了一下，但大致的发展是没错的。

　　尤其是自己关于“温水煮青蛙”的那一番猜测，已经存在心里很久，今天终于能说出来了。

　　谢睿本来很怕会被骂想得太多，太矫情，值得欣慰的是，帖子里并没有这方面的回答，而是集中讨论起了她的困境。不过这种事，外人讨论来讨论去，终究不可能有结果。

　　所以最终也只能让她自己想清楚，作为青蛙，愿不愿意被煮。

　　更有人建议，她最好还是跟对方沟通清楚。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有当事人最了解，把话说清楚，弄明白双方的想法，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否则光是自己猜，多半都会猜错。

　　谢睿放下手机，网友们好像给了很多意见，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解决。

　　但大概是把心里的话说出去了，感觉确实舒服了一些。

　　她站起来，在实验室里转了一圈，确定一切如常，就开始犹豫要不要去睡一会儿。反正闹钟已经定了，到时候起来查看就可以。中间这段时间，并不用寸步不离地守着。

　　然而没等她做出决定，手机忽然响了。

　　安静的夜里，消息提示音显得十分刺耳。谢睿下意识地抓起手机，扫了一眼，顿住。

　　她等了几天的消息，突然来了。

　　其实说是等了几天，也不那么确切。纪嘉鱼每天早上还是会跟她说一声早安，但是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以前一直是她主动找谢睿说话，现在突然不说了，谢睿想回都不知道该回什么。

　　谢睿戳开微信，看到了纪嘉鱼发的消息。

　　纪：睡了吗？

　　这种仿佛夜聊的开场，倒似乎是个说心里话的好时机。谢睿犹豫着，终于点开输入框时，下一条消息却已经发过来了。

　　纪：你的作息很规律，应该已经睡了吧？我也没别的事，只是跟你说一句，我出差回来了。

　　谢睿盯着最后一句话，不知怎么稍微放松了一些。

　　不是借口，是真的出差。

　　虽然就算真的出差，也不影响它成为一个疏远的借口，但不是随口编出来的理由，终究还是令人高兴的。

　　她想了想，戳着键盘打字回复。

　　谢睿：还没有睡，今晚我值班。

　　纪：吃宵夜吗？

　　谢睿：……现在还不饿，待会儿饿了可以点外卖。

　　回复的时候，她想的是，纪嘉鱼出差回来，大晚上才到家，肯定是想早点休息的。会这么问，大概只是养成了习惯，跟她聊天的时候总会说到吃的。结果纪嘉鱼的回复却让她想不多想都不行。

　　纪：现在就点。

　　谢睿：？你该不会打算来给我送外卖吧？已经很晚了，你刚回来，早点休息吧。

　　纪：其实我已经在楼下了。从机场过来刚好路过，就顺便过来看看。你们实验室的灯还亮着，所以我就想着碰碰运气。

　　这个实验室总共就几个人，谢睿值班的几率是几分之一，已经够高了。

　　谢睿还能怎么办呢？

　　十几分钟后，纪嘉鱼拎着外卖打包盒，敲响了实验室的门。谢睿开门走出来，把她领到了休息室。——鞠副教授要求非常严格，明令禁止在实验室里吃东西，那些利用实验器材制造美食的时光，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坐下来之后，谢睿不由打量了一下纪嘉鱼。她身上穿着正装，但细节出已经有些潦草凌乱，面有倦色，看起来确实风尘仆仆。

　　把餐盒打开之后，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放松地道，“这几天都没吃好饭，饿死了。”

　　“出差的地方饭不好吃吗？”谢睿随口问。

　　这其实只是她的礼貌，却听见纪嘉鱼说，“不是，对方招待得很用心，菜色也很不错，只是没有你，我吃不下饭。”

　　谢睿：“……”大意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你应该直接回去休息的，万一我没值班，不是白跑一趟？”

　　“可是我想看看你。”纪嘉鱼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她，一边看着她道，“我们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既然回来了，当然要先见一面才放心。”

　　她没跟谢睿说的是，如果今晚谢睿不值班，她打算在车里睡一会儿，等到早上，自然就能见到人了。

　　不过，显然她的运气并不差。

　　谢睿垂下眼，慢慢吃着东西。她摆出拒绝交流的姿态，纪嘉鱼也没有再说什么，真把她当下饭菜，看一眼吃一口，胃口还不错的样子。

　　吃完了饭，放下筷子，纪嘉鱼就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你自己开车吗？”谢睿站起来收拾餐盒，问她。

　　纪嘉鱼点头。

　　“……那你在休息室睡一晚吧，疲劳驾驶太危险了。”谢睿说，“就是床比较窄，你可能会不适应。”

　　其实应该让纪嘉鱼去自己的宿舍睡，但是谢睿本能地有些抗拒这个选择。至少在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准备好让对方侵入自己的私人空间。

　　好在纪嘉鱼并不嫌弃，一口答应了。她应该是困极了，简单洗漱完，脱掉外衣，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谢睿本来是计划要睡一会儿的，但现在床被人占了，她只好翻出自己的资料书，埋头苦读起来。只是心思不定，一页书半天都翻不过去，脑子里都是各种纷纷扰扰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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