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哲食指轻轻摩擦着杯子外壁的动作顿住，，思考片刻，开口：“我考虑了一下，觉得我们两个不太合适。”

　　“不合适到，你认为追了也不会有结果的那种吗？”

　　路哲看着他黑沉的双眸，嘴角牵起一抹无奈的笑：“对。”

　　“我能知道原因吗？是因为我的腺体吗？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才和你告白的，”莫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腺体”两个字说的十分自然，好像对他来说这真的就是身上一块无足轻重的肉而已，“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不用担心，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了，和腺体无关，介意的话我可以去割了。”

　　“家里人不会做什么。”

　　“当然，如果是上下位的问题，我尊重你的意愿。”

　　“……”

　　路哲放下手里的杯子，庆幸自己没有喝水。

　　私.密事猝不及防被暗恋自己的人放在明面上讲开的羞耻情绪慢慢扩散，他根本就没有和人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到底为什么会被看透……

　　耳朵有点发热，路哲尽力从脑中驱逐这句话，却还是被那句“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给震惊了一下，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不是这个……腺体的原因，你现在身体好好的，割掉反而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他说：“觉得我们不合适，首先是因为我没有恋爱的打算，其次是……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和一位alpha或者omega共度余生。”

　　对面的目光太过直白炙热，路哲本来打算告诉对方自己的否定答案后就好，但是莫忱的反应让他不自觉代入了老师的角色，一点一点开导解释：“不是性别歧视，是因为……beta和alpha在一起有很多困难，并不是外在的，而是内在的、生理的因素。”

　　“从你的角度来看，身为beta，我体会不到alpha和omega的痛苦，我们相处的过程中，你在特殊时期的时候我不能帮忙，药物的抑制作用积累下来也会对你身体造成伤害，这是对你的不负责；从我的角度来看……”

　　缓慢又温和的劝说停顿。

　　莫忱盯着他。

　　沉默蔓延。

　　“从你的角度来看怎么样？”

　　刚才还有理有据的路哲现在脑子空空，片刻后也只是说：“从我的角度来看，也是这样，并不合适。”

　　学生时代被忽视的时间太长，路哲总是会先下意识地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经忽略了自己。

　　这是坏习惯，还是要改。

　　莫忱看着他放在桌子上无意识蜷缩的手，停顿片刻，说：“不是问题，发.情期的时候主要是要把信息素释放出去，可以通过一些小手术解决，很普遍的解决方法。我的薪资还可以，也已经让人查过了，留出了一部分钱去做手术；易感期需要omega的信息素抚.慰，但是只要不吃药慢慢熬过去对身体也不会有什么损害，况且我去找过医生，只要身体结.合，易感期的时候待在伴侣身边就可以，不论beta还是omega。”

　　“如果你忙的话，只要一件衣服我就可以安全渡过易感期。再者，易感期和发.情期并不会伴随终生，随着年龄的增长，天数会慢慢减少，强度也会慢慢降低，完全不用担心。”

　　“我……”

　　路哲说出去的话一条一条被反驳，他手指摩挲，恍惚间发现，为什么他们突然聊到以后了。

　　不是在拒绝吗？

　　似乎看出他的为难和无奈，莫忱手指碰到路哲杯子的外壁，声音轻缓，乘胜追击：“所以，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你现在不想恋爱，但我可以一直喜欢你，一直到你想恋爱的那天，可以吗？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我就退出，好么？”

　　路哲看着他凑过来的脸，被他的话逗笑，觉得荒谬又无奈。

　　他屈指，重重敲在莫忱的额头：“把我当什么人……”

　　什么叫“喜欢你一直到你想恋爱的那天”“有了喜欢的人我就退出”，劝自己把他当备胎吗？

　　那一小块区域泛了红，莫忱丝毫不觉得痛，眼睛还是盯着路哲的脸。

　　后者无奈，轻轻点了点他的侧脸：“先别看我……让我思考一下——等我喝完这杯咖啡，好么？”

　　莫忱点头，敛眸不再看他。

　　“……”

　　本来一句话能解决的事情，偏偏发展成现在这样。

　　路哲不是一个不会拒绝的人，相反，他在其他方面很擅长拒绝。

　　除了在私人感情方面。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擅长这个，毕竟之前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拿起杯子轻啜一口，路哲垂眸思考。

　　路哲向来不喜欢把那些丧气的事情堆积在心底。

　　初中的时候，年纪小，吴恒玉的事情对他造成不小的影响，甚至有一段时间进行了严重的自我反思，觉得自己是否真的很让人讨厌，讨厌到先是被韩业真排斥、进而是全班，后来又被吴恒玉那样对待，连父母也对他那么敷衍。

　　这种自怨自艾的心理持续时间很短，莫忱的出现又让他遭受了同样的事情。

　　甚至路数都很相似，只不过莫忱要真诚的多。

　　吴恒玉……该说单纯吗？他给路哲看过父母的照片，所以路哲也知道那天在医院道歉的不是吴恒玉的父母。

　　莫忱直接带路哲去过他家里，所以他知道那天来道歉的也不是莫忱的父母。

　　不过后来莫忱的行为让路哲知道这人和吴恒玉那件事算是有点区别。

　　总之，路哲对这件事，算是心里有疤痕，但很浅一条，不会因为这件事恨吴恒玉恨得想把人千刀万剐，只是以后装作陌生人；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对莫忱心存芥蒂，只是打算保持老同学这一层关系就好。

　　所以除了这件事，再加上之前的莫忱的措施……

　　路哲放下杯子。

　　莫忱算不算自己的理想型呢？他想。

　　路哲根本没想过自己的理想型，所以他选择不去思考。

　　没打算恋爱，但是……

　　说实话，莫忱如果默默暗恋或者用更为委婉的方式，路哲就能“以刚克柔”、果断地拒绝，但是莫忱打直球，又说出那些话。

　　路哲又喝了一口咖啡。

　　有点凉了。

　　他又放下。

　　这次声音有点大，莫忱忍不住抬眼看他。

　　像是一只狼犬。

　　杯子里的咖啡还没喝完。

　　“追求，还是算了，”路哲说，“我们相处一段时间……用恋人的身份相处两个月，然后我们彼此再决定适不适合在一起。”

　　恋人的相处总会暴露出一些不常出现的缺点，也会对彼此的性格有更明显的认知。

　　路哲知道这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甚至有点离谱，但他目前的大脑在这块区域，显而易见，运转地十分不流畅。

　　“好吗？”路哲问。

　　回应他的是莫忱愕然的神情和亮起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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