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队，这个寄养人八九不离十就是汪隆案的重要嫌疑人了。”肖明凑了过来，压低声音确保谈话内容只有两个人能听见：“您想啊，为什么他下手的时候土佐犬反而没有保护汪隆？因为他才是土佐犬原本的主人啊，汪隆才买了不到两个月而已。”

　　“但土佐十分忠心，再怎么不至于把汪隆给......”

　　徐子轩唇边勾起恍然大悟的弧度，原本轻挠着Angelos下巴的手游移到了狗背上，一边仔细观察一边问：“小伙子，要是狗主人打骂土佐犬会发生什么情况？”

　　“那可不行！”工作人员立即解释道：“土佐和其他犬类不一样，不是随意打骂虐待都一直逆来顺受的。训练土佐也和训练其他犬种完全不一样，它非常聪明也非常敏感，如果不够耐心，很凶狠或者很大声的训示它，甚至在它们犯错误的时候骂它、打它，它是不会忘记你曾经对他做过什么的，不仅会慢慢无视、蔑视你，而且一有机会就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徐子轩将目光凝固在Angelos肋骨处一道已经不明显的痕迹，总结道：“就是说，土佐犬可以从你怎么对它学会反过来怎么对待主人，这也是一般不会把土佐犬卖给训养经验不丰富的卖家的原因吧？”

　　“对。就是这样。”

　　肖明也看到了，叹了口气摸了摸那处伤痕，Angelos眼睛亮亮的立即蹲坐在地上，尾巴一下一下摇着发出了‘哼哼哼’的撒娇声。

　　感觉到兜里手机的震动，徐子轩刚摁下免提夏雪火急火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徐队，我在尼克.马丁房间里发现的那颗咖啡豆，豆质很硬也很干燥还没有受潮的迹象，应该是才掉落没多久。我找了家咖啡店咨询，说是深度烘焙不酸不涩风味醇厚，闻着像是苏门答腊的曼特宁咖啡豆。”

　　徐子轩回了声知道了挂断了电话，看了眼一旁大惊失色的人：“去把人带回支队问问吧。”

　　肖明知道领导让自己带谁回支队，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徐队，媛姐那边的尸检还没结束，技术科那边的现场勘验也没出结果，您仅凭一颗豆子......”

　　徐子轩笑了笑：“尼克.马丁除了我们的人，还见过谁？”

　　“不是......”

　　“服从命令。”徐子轩已经敛起了笑意，眼里露出了老辣的神色：“说不定，他根本不是周春来。”

　　话刚说完，抬眼就看到安灏禹竟然过来了，手里攥着原本放在副支队长办公室的那本《Weekly Playboy》径直绕过肖明挡在自己跟前，一副极具攻击性的模样：“这是什么？”

　　“这可是个宝贝。”

　　徐子轩一边从他手里夺过杂志，一边见肖明虽然不服气但还是按要求开始布置抓捕，方才转过脸看风尘仆仆的这人，用顺手卷起的杂志戳了戳对方因为生气而起伏着的胸膛：“看样子精力挺旺盛的嘛，好容易从安塬区回来一趟也不休息就马不停蹄的来兴师问罪了。安公子您要是下午那憋了一肚子都火还没地方撒，不如现在去趟平州市兜兜风，顺便和唐延办个交接，一个小时之前我刚刚请他帮忙控制一个人。”

　　一听这话，安灏禹立刻明白张小墨那小子铁定将自己和陈劲险些发生的冲突的事一字不漏，不，说不定还是添油加醋的报告给了徐子轩，刚想说你别转移话题唐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轩哥我来晚了，这小子早人去楼空了。但你估摸着得亲自过来跑一趟，我马上发几张照片给你。”

　　唐延机关枪似的一口气说完，也不等徐子轩问话就把电话挂了，紧接着几条微信仿佛不让人喘气似的就接连闪了出来。

　　刚点开，手机屏幕上那强烈刺目的颜色对比让徐子轩一阵眩晕险些没站稳。

　　照片里，那间曾经如垃圾堆一般的房间空空如也，雪白的墙上用红色油漆刷了三个大字。

　　徐子轩。

　　如同2017年黄辉案环城路屋外墙上一模一样。

　　云中市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办公室。

　　听到谢展喊了自己一声，徐子轩缓缓睁开了眼，抬起头接过他端来的一杯热水握在手心，平日里一贯温和沉静却始终隐藏着些许郁然的眼睛此刻似乎带了点水花，加之他相貌本就出众，水光潋滟的样子看的谢展脸上顿时一烫，马上想起安灏禹去平州之前的千叮万嘱，立即收起了不合时宜的心思。

　　“师兄，我知道自从尼克.马丁的事情之后，您心里一直不痛快，也一直在责怪自己不该让他参与汪隆的案子，虽然当时我也反对，但我心里清楚，就算不答应他，他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莽莽撞撞的到处问到处查，说不定......”

　　“说不定凶手看他一头雾水，根本不会杀他。”徐子轩苦笑了一下：“我知道灏禹让你安慰我，我没事。”

　　谢展不禁在心里连骂了几遍自己这笨拙的表达能力，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生怕再说错什么，像是办案出了什么差错似的垂着脑袋一脸愧疚的看着他。

　　徐子轩仰起头一口气喝完了水，把杯子放在桌上，也不再纠结，干脆的转移了话题：“周春来呢？”

　　“在审讯室。”说回案子，谢展终于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果然没有安灏禹即讨人嫌又讨领导喜欢的本事：“已经关了半个多小时，但没什么用的样子，估计很难开口。”

　　“走，跟我去审审就知道他是不是开得了口。”

　　云中市刑侦支队，审讯室。

　　“说实话，我倒是从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你，可你一定早应该有心理准备了吧？”

　　“徐队，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徐队，我......”

　　“你不是周春来吧。”

　　“我......”

　　“你杀尼克.马丁是一个错误。”

　　徐子轩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轻轻蹙了起来，他似乎根本不想听小周说什么，不断地打断对方的辩解，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要不，我称呼你为，袁毅，如何？”

　　徐子轩既不管对方忽如其来的沉默，也不管旁边谢展投来的不解的眼神，半低着头，百无聊赖似的翻弄着手上不多的资料，依旧自言自语着。

　　“他们不是在帮你。如果真的打算帮你，就会将袁丽入狱的事情第一时间告诉你，或者帮她找个好律师认认真真的打官司，通过法律途径洗刷冤屈。但是他们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袁丽死了你正好可以顺理成章进化为他们手中的棋子。你怕尼克.马丁查袁萍的案子会发现你，所以你杀了他，但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压根儿都没认出你来。”

　　“我没杀他！”

　　“我知道。”徐子轩这才抬起眼睛看对面那张义愤填膺的脸，轻轻一笑。

　　“你知道？”

　　“我们在尼克.马丁的案发现场发现了一颗咖啡豆。”徐子轩侧身从资料箱里拿出装有咖啡豆的证物袋放到他面前：“换成别人查这个案子，不可能仅凭这颗咖啡豆就怀疑到你身上。对方知道我一直喝你店里的咖啡，也知道我一看到它就会怀疑你。”

　　“我没有杀他！”

　　“但这颗咖啡豆却不是你店里的。这是一颗曼特宁咖啡豆，颗粒较大、豆质很硬，曼特宁出现瑕疵的比率很高，最容易良莠不齐，烘焙程度不同也会直接影响口感好坏。然而，你对咖啡豆的选择既很挑剔、也很专一，所以你店里的咖啡豆和这颗品质完全不一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产自古巴水晶山的咖啡豆吧，所以才和蓝山的风味如此相似。”

　　“你......”

　　“你是不是想问，明知道不是你杀的尼克.马丁，我们为什么要抓你？可我想问你的却是，袁丽在自杀之前曾给你打过三次电话，你既然都不接，为什么又要为她报仇杀了袁萍和汪隆？”

　　“你说什么？！”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涌上心头，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姐姐最后的那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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