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想到杜先生是这种始乱终弃的人……”

　　他也没有想到，原来的杜清木竟是这样。

　　杜教授走时什么都没带上，到家时下了车连话也没有给他留一句，当真是要和他恩断义绝了。叶辛回家时看到那盆银皇后，巴巴打了电话过去提醒他很多东西还在，对方的态度竟是随他处置，以后也用不上。

　　叶辛失眠了一整夜，他极想见杜清木，发消息过去时却发现自己被删除了好友，他的杜老师视若珍宝的东西，杜清木全都弃若敝履。

　　连他也是。

　　怎么会是朋友都做不得的下场，还说出他喜欢兰心宜这样的话来。

　　向他求爱时温柔、求欢时强势的杜清木，就这样消失不见，仿佛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一场臆想而已。

　　那些“你很好”、那些“我爱他”似乎都成了笑话。

　　·

　　医院后门新开了一家餐馆，叶辛约了陈津一起吃饭，刚坐下陈津就要拉他的手，叶辛嫌弃地撇开：“拉拉扯扯做什么，我可不想和你传出什么桃色新闻。”

　　“叶公子，叶老师，我对不起你，”陈津给他倒满一杯，“今天你们家教授去门诊复查，当时我正在给学生讲CT怎么看，手里拿着片子没来得及拦住，人进了叶主任的诊室……”

　　叶辛眼皮一跳，“然后呢。”

　　“我本来想进去听个墙角，叶主任亲自走出来把门关上了！”

　　叶辛一口饮尽杯子里的饮料，冷静地分析道：“叶主任对待病人很上心，也很尊重病人的隐私，所以……”所以他妈的他刚分手就要被叶坚摸清所有底细、尽情嘲讽了是吗！

　　陈津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一会儿和主任battle才有力气，输得不会太难看。”

　　果不其然，刚刚上了电梯就接到叶坚的电话，让他去十三楼主任办公室，叶辛极其不愿意也没有半点办法，郁闷地拎着自己的小点心敲了叶坚办公室的门。

　　“进来。”

　　叶辛把果盒打开推到对方面前，不情不愿地开了口：“……主任。”

　　叶坚瞥了他一眼，叉了一块奇异果吃，“听他说现在和你是没关系了？”

　　叶辛想争辩也没有底气，只能蔫蔫地点了点头。

　　“复查核磁是没什么问题，脑部的血肿已经基本吸收，”叶坚挑了块山竹肉蘸了蘸酸奶，“以后没有症状可以不用来复查了，你还有什么问题？”

　　这些陈津就能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不止是这些，“……他还能记得起来吗？”

　　“当初我就说过，你们谈恋爱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叶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既然恢复记忆，大概率是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了，你也忘了是最好。”

　　叶辛觉得自己有些不争气，鼻子微微发酸：“……哥。”

　　“三月初有个进修名额，好好出去学点新东西，你们科主任年纪大了过两年该退了，科室里总要有个带头人……”

　　“兰书记的千金和你交情不浅，既然已经分手了不如好好去争取一下，爸希望你早点成家，天天这么爱玩也不像个样子……”

　　叶坚本想摸摸他的脑袋，想起叶辛已经不是当初爱哭鼻子的少年了，抬到一半的手拍了拍他的肩：“成熟一点不是坏事，我倒宁可你能多几次这样的历练，把谈情说爱的心好好收一收。”

　　这都是什么魔鬼发言，但叶辛自知理亏只能点头，漂亮女人和他分手时毅然决然，他也没这么挠心挠肺地难受。大约杜清木给他下了蛊，从一开始便让他鬼迷心窍，一头扎进泡沫般的爱情里而不自知。

　　如今美梦破碎，杜清木并不无辜，他也难辞其咎。

　　杜清木不该对他动心，他不该接受这份阴差阳错的爱意，明明知道……可那时的杜清木也知道，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叶辛。

　　……错的不是那时的杜清木，叶辛难过地想。

　　·

　　二月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杜清木踏进教学楼时一路有学生向他问好，他虽有些不习惯，还是一一点过头致意。

　　到了办公室里，严铭亲热地搂着他的肩：“杜老师，新学期新气象啊，啥时候有空约你们家叶医生出来喝酒吧？”

　　这样过近的距离让杜清木极不适应，他稍微拉开了些距离，“……我和那位并不相熟。”

　　严铭有些吃惊：“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的，现在是怎么……”

　　“之前出了点事情住过院，”他的语气冷淡而疏离，仿佛在谈论一个和自己并不相关的人，“现在已经完全恢复，记起了所有的事情，所以和叶医生没有联系。”

　　“哦哦这样，”严铭语气颇为惋惜，“叶医生是个妙人，没能好好认识一下真是可惜呢。”

　　闻言杜清木忍下了心中的不平，一个车祸肇事者，一个玩弄患者感情的医生，他想象不出叶辛半点好处。

　　依旧按部就班地上完了课，吃过饭开车回家时校门口的保安向他打招呼，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去，家里那位等他做饭该等急了。

　　他并不会做饭，也不会寒暄，说了句“家里没有人”便踩下了油门。

　　那时他听过叶辛“娇俏”的语音头皮发麻，直接删除了好友，决心要与那段记忆一刀两断，此时想用证据佐证自己的论断，却再也找不到半分蛛丝马迹。

　　唯一的线索是不久前林学寅的一条短信。

　　他约了对方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坐在酒吧里时对方显得很高兴，杜清木提前说了恢复记忆的事情，对林学寅来说的确是喜事：“我以为又要从头和你做朋友呢！”

　　杜清木对自己的发小倒没有那么多的拘束，直接开门见山问他：“你认识叶辛吗。”

　　林学寅立即回忆起那个晚上那个容貌俊秀的男人，喝了些酒搂着人不放，堂而皇之牵着杜清木的手，“……见过一面。”

　　“我和他的关系很好吗。”

　　杜清木的话在他的心里转了一圈，许多私心跟着生了出来，既是为杜清木也是为他自己：“看得出来当时你依赖他，但他未必也将你看得很重，毕竟除夕夜你还是单独和我出来喝酒了，那时他和别人在一起吧？”

　　林学寅隐去当时杜清木的主动告知和维护，他并不认为叶辛值得恢复记忆的杜清木再爱一次，他看得出来，那段感情里杜清木陷得更深，而叶辛根本只是被爱而已。

　　分开以后杜清木只身回到自己的公寓里，他粗略洗去身上的酒气，躺在床上时觉得心里有些荒凉感。明明房间里的东西没有少，甚至多了些他并不清楚什么时候添置的东西。

　　他伸手打开了夜灯，陆离斑驳的星光洒满了整个房间。

　　……一个人求学到工作，十几年来他从未感到孤独，此时此刻却觉得，这份寂寞变得有些不一样，变得让他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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