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远宁不反驳, 平静地看着她, 虞轻轻败下阵来：“我，我就是想知道……”

　　她抬眼看了一眼闻远宁, “我想知道远渡他，他有没有事。”

　　声音越说越小, 虞轻轻心里很纠结，闻远宁没有计较什么，很自然问起来：“你们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怎么搞得那么狼狈？”

　　虞轻轻又担忧地看了闻远宁一眼, 她知道或许她不该经常在远宁面前提起远渡，但是她真的很担心。

　　能说出如果我不再出现, 不要再牵挂我这样的话, 虞轻轻不怀疑闻远渡的决心。

　　如果真的像闻远渡说的那样，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是不是终究只能拥有一个, 必然会失去另外一个？

　　听完虞轻轻支支吾吾的话后, 闻远宁沉思了片刻，诚实回答：“我不知道。”

　　“我这次出现时间，已经比前几次长了，我无法得知是否会再次发生变化。”

　　是像近期那样，闻远宁只会出现几天、几个小时，还是像曾经一样，闻远宁可以出现几个月。

　　最坏的一种情况，是像闻远渡所说的那样，他再也不会出现了，只剩一个闻远宁。

　　这都需要时间来验证。

　　但没有清晰确凿的答案，时间的等待对虞轻轻来说就是煎熬。

　　闻远宁何尝看不出来，虞轻轻留是强颜欢笑，实际上心事重重。

　　不安的气氛笼罩在上空，两个人都有些沉重，安静地看着电影，直到结束。

　　走出家庭影院的时候，虞轻轻接到远雁山庄的电话：“有一位先生已经到了山庄门口，他自称姓丛，说是您的客人，您认识他吗？”

　　虞轻轻马上说：“我不认识他，把他赶走。”

　　“好的。”

　　挂了电话没多久，山庄工作人员的电话又打过来：“抱歉再打扰您，这位丛先生不肯走，他还说如果您不见他，他可能会采取一些比较激进的手段，比如公开发朋友圈让大家知道……我们觉得您需要知道这个消息，您看需要帮忙报警吗？”

　　虞轻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匆匆走到远处的露台上，才继续说话：“别放他进来就好，告诉他，我会给他电话。”

　　虞轻轻把丛文的号码在黑名单里面拉出来，她刚拨过去，对面秒接：“虞轻轻！你知道我给你们处理后续的烂摊子，都花了多少时间精力吗？”

　　“我他妈的处理完之后满世界找人，才找到你们在这里！这都过去多少天了，你把他带走就躲在这里了是吗？他明明就要去治疗了，他会治疗好的！这一切全都被你给毁了！”

　　“你闭嘴！”虞轻轻也没好气，“说话就好好说话，声音大了不起啊！再吵我挂了！”

　　手机那边重重哼了声，丛文用力喘了两口气，生生忍了下来：“你快提条件，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

　　虞轻轻却问：“丛文，你还记得吗，你之前问过我一个问题，你问我远渡是怎么看待另一个人的。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一个更准确的答案。”

　　“另一个人，远宁——远宁很重要，比你想象的要重要，你们如果执意伤害他们中的任何一方，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又失去了另外一个……亲人。”

　　丛文听到一半，鼻子就往旁边歪：“荒谬！我说过了，不要给人格赋予人的意义！”

　　“你来来去去就只会这句话吗？”虞轻轻反问，“你试图去理解过远渡吗？可你不理解，你也不愿意去理解！”

　　“你觉得远宁有二心，你觉得远渡只要乖乖听话去治病就能好了，但是我告诉你，你错了，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怎么可能会像加减法一样，用二减一就可以了？”

　　“他们都是在努力和自己和解的人，你不要把他们逼得那么紧，丛文，再给他们一点时间，不好吗？”

　　“你想让我放心，我总得见到他。”

　　丛文嗤笑了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马上说：“我现在就在大门口，你让我见到他，如果他状况良好，我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虞轻轻有些犹豫，一是从文的答应来得太快，丛文是真的放手了，还是仅仅想骗他出去而已？

　　还有丛文说的，如果远渡状况良好，那良好的标准如何分辨？如果丛文就是说远渡状态就是不好，一定要把他带走呢？

　　虞轻轻不回答，丛文还在下筹码：“如果我还是见不到他，虞轻轻，我不介意在朋友圈发一篇文章，圈内众多的导演，明星，经纪人，各路同行都能看见，让大家知道来龙去脉，也让大家评评理，你觉得呢？”

　　丛文现在疯狂的样子和闻远渡有几分像，虞轻轻仍在犹豫，手指纠结成了麻花，她还没回答，身边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她的手机。

　　闻远宁对着手机，一句话干脆利落：“你如果真有胆，那你就告诉所有人知道吧。”他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远、远宁？”虞轻轻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我、他，”支吾了一会儿，只能说出一句告状的话，“丛文他找过来了……”

　　闻远宁把手机还给虞轻轻，没有提起什么，只说：“不用管他，丛文叫得凶，但不一定会这么做。”

　　不到最后一刻，万不得已的时候，丛文是不会这样公开撕破脸皮的。

　　虞轻轻惊讶：“你的意思是，他只是在诈我？”

　　“他不一定是骗你。”闻远宁说，“但骗你的可能性最大。”

　　闻远宁和丛文的接触不算多，但也比虞轻轻多，有他这么说，虞轻轻的心总算安定下来一些。他们还有时间，还可以从长计议。

　　打发了丛文，虞轻轻提心吊胆了两天，确实是风平浪静，丛文没有真的在朋友圈公开揭露的意思，虞轻轻才松了口气。

　　但问题还在，虞轻轻仍不知道闻远渡现在怎么样了。

　　闻远宁的状态非常稳定，半点没有要转换的意思。时间都心急的焦躁起来，头顶像是悬着一把利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栽头而下，宣判另一位的死刑。

　　.

　　“不用想了，我去找他。”闻远宁说这句话的时候，虞轻轻足足愣了几秒，还没有反应过来。

　　“找谁？”

　　闻远宁看着她：“对我来说，或许直到死亡，我也不会见到他；但对认识他的人来说，会很遗憾，很可惜，如果他真的不在了。”

　　虞轻轻紧张起来：“你有什么办法？”

　　闻远宁的确找到一个办法，他看了眼桌上还剩的两瓶药：“如果这个药能治疗此类精神疾病，能让我跟他融合，用药来进行外物刺激，也不是不可能。”

　　虞轻轻愣住了，瞬间就明白了，说来说去，竟然还是要嗑.药？

　　但闻远渡那时昏在地上神志不清，连呼吸都微弱的样子，虞轻轻真是怕了，她的心揪了又揪：“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们不一定需要这样的！”

　　“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不，不。”虞轻轻还是摇头，“我们还是从长计议。你去做了检查，也没有什么问题，说不定只是我疑神疑鬼，我想多了，他还是在的，但是还不出现而已。”

　　“只要可以，我们就必须试一试。”闻远宁看着虞轻轻，放缓了声音：“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这是我的选择，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去找他的。”

　　就算见不到他，也不能真的放下他不管。

　　“可是……”

　　闻远宁心意已决，虞轻轻说尽了话，也找不出能说服他的理由。

　　虞轻轻只能退一步：“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我们要先问过秦医生！如果秦医生同意了，并且他也在现场，我才能放心，在此之前，你不许吃！”

　　闻远宁同意了。

　　秦医生对闻远渡上次过量服药的后果很惊奇，“有这样的结果，是药物加个人意识双重作用产生的。”秦医生说，“如果他能做到一次，说不定做到第二次，只要把药量控制在身体能接受的极限之下，可以尝试。”

　　可对于虞轻轻来说，他每次吃完药后闭上眼睛，就好像一次次赌上命的赌博。

　　一颗又一颗的药，随着喉咙吞咽下去，困意很快袭来，虞轻轻坐在他旁边的身影变得模糊，她脸上的担忧也看不清了。

　　闻远宁终于闭上眼睛，收敛心神，想着一个人的名字。

　　这是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的思维，如果他想要的愿望足够强烈，是潜意识也好，是深层意识也好，若有若无，都会有所呼应。

　　他在找闻远渡。

　　他们是王不见王，却又相存相依的两个人。

　　他们就像两个永远不会见面的朋友，或者真正的兄弟，他们分担着这一切，承担着这一切。

　　如果你真的存在，那就出来吧。

　　周围的环境没有描述的意义，因为那可以是一片虚无的空洞，也可以是一片深蓝，一片黝黑，一个随机的地方，或者是他从小到大见过的任何一个场景，甚至可能是几个场景杂交，糅合拼凑出来的怪异之地。

　　眼前或许有人，或许没有人；如果有人，那个人或许是一团看不清的黑影，或许是一团白光，又或许是看不清脸庞和服装的一个陌生人。

　　但闻远宁知道，或者闻远渡知道，他们不必要发出声音，不必要看见对方的表情，甚至不需要听到，他们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这场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交谈的对话，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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