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腊月初八, 是宸妃生产之日, 那天寒冬腊雪满世界皆是一片苍白, 好似漫天灵纸自天而降, 将这偌大的紫禁城内着上一层净白之色。而屋内的血腥之气, 却蹿鼻而来，让所有人闻之后退。

    “孩子，我的孩子……”宸妃瘫在床上, 青白的脸色比外面的雪还要凄苍，她伸着手, 探出床纬外看着产婆将自己的孩子包裹在金色的绒布之中，“为何不将孩子给本宫看？本宫要看看孩子。”

    “启禀宸妃，是个皇子。”

    那产婆看着襁褓中的孩子, 声音冰冷的好似外面连绵不绝的白雪。宸妃全然不在意这下人的无力，在那惨白的脸色上浮现一抹欣喜的笑意，可嘴角微动，竟带着腹腔一股腥气传来，她噗的一声吐出一片淤血。

    宸妃惊慌失措, 连忙喊着这殿内的人去请御医，声音沙哑无力, 犹如公鸭噗叫。一时之间, 殿内竟无一人动身，宸妃瞧见黄衣撩开门帘而入，直奔那小皇子而去，父爱至深轻抚儿面, 满目慈爱。

    “皇、皇上……”

    女子气若游丝的声线浮在耳边，皇上将小皇子的襁褓微微拢了拢，转身看向床上那位奄奄一息的女子：“宸妃，朕会封你的儿子为太子。”

    “谢、皇……”宸妃想起身谢恩却没能坐起来，她的喉咙腥甜又吐出一口淤血，鲜血染红了葱白的指尖，她颤巍巍的抬起手来想让皇上看一看自己这一手的血迹，但那个男人无动于衷的模样好似一盆冷水浇灭她最后的生命。

    “太子生母康皇后待朕龙御归天后便成为圣母皇太后，而宸妃与腊月初八难产母子俱亡。”

    皇上的字字句句都犹如一把刀，狠狠地插在她的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带她？

    宸妃濒死之时，想起每次自己的安胎药都是皇上亲眼看着服用，难不成……

    “你平日里喝的药会让你体内所有的营养都转移到胎儿身上，你生下来的孩子会非常健康而你会因生产大出血而血崩而亡。”皇上看出了她所有的疑惑，那居高临下冰冷的模样将往日的宠爱化为云烟。“你害了皇后的孩子，如今便还她一个孩子。”

    “宸妃，你一心想要生下以为皇子未来成为太子，如今你的儿子成了太子，你也该去你应去的地方了。”语毕，他不再做任何的留恋，拂袖而去，扔下一句将太子送去重华宫，便再也不看自己一眼。

    宸妃笑了，鲜血止不住的从口中涌出，染红了身下鹅黄的枕套被褥，好似盛开的曼陀罗花。

    原来皇上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可他知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并不比皇后的少？

    皇上前脚刚走，宸妃殁了的消息便由着太监们晓瑜六宫，为了安抚刘御史一家，晋封了宸妃为贵妃。

    在看到皇上带着一个刚刚出世的小儿来到重华宫中的时候，皇后本跪在佛前手持念珠，一头素发披散十分素净。

    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皇后猛地睁开眼从软垫上站了起来。

    她的丈夫怀里抱着一位哇哇啼哭的小儿走到自己身边，声音轻柔又极尽温和：“莺儿，朕把我们的孩子带回来了。”

    “孩子？”皇后声线颤抖，垂头看去，一个小脸皱皱巴巴的婴儿露在金色襁褓之中。她欣喜若狂接了过来，这小小的人躺在她怀里的瞬间哭声便渐渐低缓。母亲看见孩子的痴笑伴着思念的泪珠滚滚落下，她将头埋在襁褓之中，亲吻着孩子的额头。

    在她自己的孩子去世前，她也无数次的亲吻她自己孩子的额头，就像是牛舐犊幼子时的模样，只盼着自己的孩子能稍稍睁开一下眼，看一看这绚烂的尘世间。

    可她的孩子就那样一直沉睡了下去，而现在在她怀里的这个孩子却生气勃勃。

    以后，他就是她的孩子了。

    皇上缓步走去，搂住那个素发素服的女子，和她怀里的昏睡过去的孩子。此时此刻，他想要保护的世界只有这么一点。

    宸妃薨逝的突然，刘御史虽然痛失孙女但为了维护家族的利益，准备再选举一个刘家女送进宫，来替以逝的宸妃教养太子。可皇上的意思却是，只有皇后的孩子才能被立为太子。若宸妃之子被其他妃嫔收养，便不会立这孩子为太子。

    思来想去，两者取其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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