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花开明月

    北恒四子，如今只剩下使君子了。

    还只是个散魂。

    群戏楼由寂然变得喧嚣，各个山门看了一场大戏，局中局外的人，都无不唏嘘。

    恒舒似乎已经转醒，舜虞正扶着他解释着。

    使君子先将那块幕布盖到了续随子身上，然后起身回望。他看着一片狼藉的群戏楼，突然清楚地意识到，事情结束了。

    陌白及的承诺，结束了。

    刚刚一直来不及顾及身上的伤，使君子突然就感觉到哪哪儿都疼，衣服摩擦着血肉，让他行径间都有些艰难。

    人来人往中，使君子目光开始寻找那个青色的影子，但却忽然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发黑，那曾有过的要晕倒的感觉又来了…

    他神志不清，恍惚看见陌白及不知在向哪里走，人在慢慢变小。使君子心里发慌，忙踉跄过去一手吊住陌白及的领子，道：“白及，你要走了么？”

    陌白及感觉到了他的不对，手揽到了他的背上，却发现使君子还是在往地上滑，索性手一抄将使君子打横抱了起来，道：“我不走。”

    ”不走是么……”

    又贴上了那个熟悉的怀抱，使君子眼一闭，直接放心地晕过去了……手里还抓着陌白及的领子。

    ………………

    这一觉使君子睡得并不安稳，他的耳边仍旧是戏曲不断，脑中一幕幕闪过无数的面孔，或悲、或喜、或怒、或怨，他甚至还看到了他自己立于一处星盘，然后被无数道细光穿身而过，命垂一线。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是却醒不过来。

    冥冥间，使君子听见好像有人在叫他，跟他说：“君子，松手。”

    “不松。”他心里道，手攥得更紧。然后他就好像听到了一声微微的气息声。

    下一瞬，他的额头上被印了一下，温温润润，周身好像也拥上了暖意。这一下，他手一抖，就松开了。

    可是他并没有醒过来，只是睡得沉了。

    ………………

    使君子再醒来的时候，天是黑的。

    他不知道时辰，屋里没有声音，也没有火烛。

    使君子抬手点起了油灯，才发现，他在陌白及南陌那张青木床上。

    使君子坐在床上醒了一会神，群戏楼的一幕幕才渐渐回到脑子里。他掀起衣服看了看，伤口都已经愈合，只留下些浅色的疤痕。

    “陌白及他就这么把我带回南陌了啊…”使君子揉了揉头，“这是不是不太好啊，明明离北恒那么近，我师父还在那里……”

    “白及。”他唤。

    但，没人。

    使君子“咦”了一声，就下床准备出门寻人。却是突然看见烛火似乎有绿光闪动。

    黄光染绿，鬼怪之兆。

    “欸，有小鬼？”他站起身，凝神戒备，目转一圈后。忽然袖子一挥，从梁上打落下一个黑影，虚虚晃晃的一团，果然是个冥界的小鬼。

    使君子一道拘鬼术扣住他，问道：“小鬼不好好在地府待着，上来这尘世干什么？”

    却没想到那小鬼扭头不答，拿脖梗子对着他。

    使君子看得好笑，他稳稳落座，然后伸出左手，在手掌上方腾起太清天的金色图腾。

    小鬼见了脸色一变，顿时盈盈下拜：“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太清真人大人。还望恕罪。”

    使君子暗笑一身，”难怪都争高阶呢，这权位压人的感觉还挺好的。”他道：“那你说说，你是来做什么的？”

    那小鬼虽然面上为难，但还是老实答道：“我是来……因为前些日百万恶魂已经送满，冥王让我来和安魂使说一声，若是还愿意续任，冥界可再奉上其他法宝。”

    “安魂使？”使君子听了这话，心里猛地一沉，以身环伺恶鬼的差事，他也有所耳闻，而这间居室里也没有住过别人……

    他问道：“你说的安魂使，是陌白及吗？”

    小鬼点了点头。

    使君子皱眉追问：“他为什么要做安魂使？”

    “这，这…安魂使大人和冥王达成的交易，就不是我这等小鬼能知晓的了。”小鬼答道。

    “那他做了多久？”使君子道。

    “我百年前刚在冥界任职的时候，大人就在了。”小鬼道。

    百年前就在了……

    原来一直以来陌白及睡梦时的异样，是因为在冥府做安魂使。

    使君子刚刚清楚没多久的头脑又乱了起来，”陌白及为什么要去做安魂使？”

    他同时克制不住一个念头：”陌白及做安魂使，是为了我么？”

    这个念头很快生了根，然后迅速发芽，成长，茁壮。

    使君子苦思冥想，却是并没能找到答案。他无意识地抚摸着手上那道从小就有的淡淡金线，心道：“别又是我自作多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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