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一百零四条鱼
顾斯年回到美国, 选择了许冰清提出的第二种治疗方案：手术。
“手术成功的可能性只要50%，而且你右腿感染的部分需要全部摘除, 你......真的决定好了么？”许冰清拿着病历本站在顾斯年的病床前, 见他最终放弃保守治疗, 不免又跟他强调了一遍风险。
顾斯年躺在病床上，身子深深地陷着。这是许冰清第三次询问确认, 他不免有些想笑，调侃说：“许医生一向胆大心细, 怎么，这次害怕了？”
“我怕什么, 我只是在做医生该做的事！”许冰清红了红脸, 为了转移注意力，开始快速翻着病历本。
她不知不觉便翻到了检查结果那一页，眸色微沉, 忍不住又说：“小年, 你现在腿部的肿瘤还是初期, 保守治疗的话，我可以保证你近两年不会有问题, 到时候再考虑方案二也还来得及，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
“许医生。”话没说完，顾斯年望了过来, 眸子黑漆漆的，像是会说话。
许冰清一下子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了，作为医生, 她只能给病人建议，却不能替病人做决断，都说关心则乱，刚刚是她有些急了。
打断许冰清的话之后，顾斯年舔了舔唇，说：“谢谢你的好意，可我已经决定好了。”
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开始休息，许冰清在一旁又站了一会，理智告诉她该走了，可情感却牵绊着她，让她半步都挪不动。
她认识了顾斯年很多年，打从他第一次来到这所医院就诊开始，她便认识他了。
可他们也只限于认识，这么多年过去，深交都算不上，就更别提其他那些，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可能性了。
于是她单方面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作为朋友，她很想听他亲口说出那个答案。
“是因为桑鱼么？”许冰清没来由地问出了口，问完之后，她垂着眸子，开始定定地看向病床上正闭目养神的男人。
听到桑鱼的名字，顾斯年脸部抽搐了下，下一秒，慢慢睁开了眼睛。
“是。”他终于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说完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眸色彻底缱绻开来。
许冰清沉默了，半晌，她才重新合起病历本，笑着说：“知道了，谢谢你的回答。”
谢谢你，让我彻底放下你。
她说完就走，转身的时候，男人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怎么了？”许冰清回头，推了推眼镜框，开始查看着顾斯年的状况，“是哪里不舒服么？”
顾斯年摇了摇头。
因为多日来的各种检查，他的身体负荷很重，此时眼眶已经瘦得有些陷下去了，可眼睛依旧有神。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许冰清，过了许久，才说：“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
许冰清一愣，笑着说：“那得看你麻烦我的事情，我能不能做到了。”
顾斯年哽咽了下喉，看上去隐忍极了，许冰清又等了数秒，才听到他说：“如果可以，我想回杭州。”
“杭州？”许冰清困惑了下，不过很快她便想起一件事。
顾斯年的祖籍，在杭州，他在那里长大。
“你是想在杭州做这个手术，对么？”她轻声问。
顾斯年点头回应了她，漆黑的眸子里，渐渐腾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水汽。
他周身的气场一向强大，几乎从不求人，原来等到铅华洗尽，等到所有的伪装都卸下之后，他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也会想家，也会害怕，也会在很多个无人知晓的瞬间，胆小脆弱着。
“好，我答应你。”许冰清淡淡说着，说完，轻轻拍了拍他满是针孔的手背，快速走出了病房。
他做好了落叶归根的准备，那她也得好好准备，拼尽全力，送他一个不再害怕的余生。
***
自从那晚顾斯年回来后，桑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如果桩桩件件想过去，又开始觉得，哪里都很正常。
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银行发送过来的，短信内容显示她的账户里头，打进了一大笔钱。
桑鱼皱着眉头看向那个数字，过了几秒，拨通了陈前的电话。
“喂，小鱼。”电话那头，陈前好像还在忙着谈生意，刚接通电话的时候，桑鱼听到很多人说话的杂音，不过很快，这样的声音就没了，唯独剩下陈前一人。
他的声音听上去特别高兴，打完招呼，立马又说：“是下班了么？我来接你。”
说着，桑鱼的耳边立马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她立马出声制止，淡淡地说：“不是，我只是有事情想问你。”
陈前的脚步停了下来，知道自己会错意之后，爽朗的嗓音跟着沉了下去，轻声问：“什么事啊？”
桑鱼报了自己的银行卡号，直接开口说：“钱是不是你打进来的？”
陈前诧异了下，说：“小鱼，不是我打的。”想到什么，蹙眉又问：“你什么时候收到的入账短信？有显示对方账号吗？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
陈前像是有着漫天的疑问，桑鱼听着听着，突然沉默了下来。
不是陈前。
看账号也不像是个人转账，莫名其妙的，天降巨款，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如今发生在她的身上，她理应兴奋激动的，可偏偏，她一下子就慌了。
“不用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桑鱼挂断了电话，尽量使自己的思绪保持清醒。
此时公司刚刚下班不久，她正站在公交车站等着车，周围人来人往，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归途，每一个人都有目的地，可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迷失了。
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带着侥幸心理，她再次拨下了顾斯年的电话。
毫无悬念，对方提示已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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