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往所有时候一样,他牢牢地将她整个手背,都给包裹了进去。
“你不开心。”他低声问着,声音缓缓从喉间滑出,混合着一股浓浓的沙哑。
桑鱼低下了头,怔怔地看着男人盖过来的手。
他的手掌干燥极了,手背上,无数的针孔林落着,就像被打翻在地的芝麻一样。
这么多针,得有多疼啊。
桑鱼吸了吸鼻子,被握着的手动了动,然后反手握住了他。
她终是轻轻地笑了起来,埋汰说:“我怎么开心呀,你昨晚说好的只是抱抱我,怎么才老实了几个小时,就说话不算话,非要......非要......”
她连说了两次“非要”,最后的话语,恁是怎样都羞得难以启齿。
不过却不是没有成效,因为她很快发现,男人的脸色终于不再惨白着,渐渐染上了一抹红晕,看上去精神多了。
顾斯年跟着笑,以为桑鱼还是在担心病房里的监控,不免无奈地抬起手,指了指病床周圈的床帘,解释说:“有这个挡着呢,没人看得到的。”
他本以为女人听到后会稍稍宽下心来,可是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桑鱼只是抬头将床帘看了一眼,点头之后,便再次垂下了头去,脸上虽然还挂着一丝笑意,可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笑意,都是她装出来给他看的。
两人相继沉默了下来,他们一坐一躺,无言良久,女人终是垮下了嘴角,崩溃似地将整个身子都趴到了病床上,肩膀不断抽动,紧紧捂着自己的脸。
顾斯年哽咽住了,伸手顺着女人的背,一下又一下,轻柔极了。
“别怕。”他一直轻拍着女人的背,因为隐忍的缘故,眸子里的光很快碎成了星星点点,急着安慰说:“桑鱼,没事的,真的,我很好,你别怕。”
女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变得好起来,她的肩膀依旧抽得厉害,不过却没漏出一点声音,这让他恐慌极了。
顾斯年困难地坐起了身,伸出双臂,用了不小的力,将女人拽了起来。
果真,女人的脸都哭花了,嘴唇咬得很紧很紧,快要溢出血来。
“桑鱼。”看见女人在哭,顾斯年又慌又急,再也没了半点主意,唤过一声之后,一个劲地说:“对不起,桑鱼,对不起,我真的,真的——”
他的神色开始痛苦了起来,嘴唇苍白无比,额间又开始淌起了汗,连坐都好像有些坐不住。
桑鱼看到,连忙倾过身去,稳稳抱住了他。
“你真的什么?”桑鱼轻声问,眼泪忍都忍不住,滴滴答答往下掉着,很快在他的肩头,晕湿了一大片。
“你说要我别怕,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可能不害怕?”
【顾斯年,我真的快要怕死了,你知道吗?】桑鱼在心里默默说着。
“桑鱼......”顾斯年又唤了她一声,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透过几层衣服,依旧能够清晰感受到,她凸出的肩骨是有多么地隔人。
她瘦得几乎不成样子了,却依旧在用她那小小的身躯,撑起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顾斯年突然就想起了刚刚许冰清对他说的话。
【如果你给的,不是对方想要的,强加上去,只会让对方感到困扰,甚至有时候,会给人造成不安。】
他终究太过自以为是了些,把自己一切以为的好,强加到了她的身上。
“桑鱼,你别哭......”他的声音听上去轻如蚊蝇,终于松了口,“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桑鱼一愣,扶着顾斯年的肩膀,慢慢转过头来。
顾斯年苍白地看着她笑,有几分宠溺,但更多的是认命。
桑鱼闪了闪眼,她抬起手来,轻轻抚上他的脸。
顾斯年本能般地将脸靠了过来,贪恋地在她的掌心里蹭了蹭。
桑鱼的眉眼慢慢认真了起来,嗫嚅了下唇,将心底里最担心的那种可能问出了口。
“是癌么?”
顾斯年的笑容滞了滞,半晌,他点点头,说:“嗯,初期。”
桑鱼的抚着的手猛地颤抖了下,很快,顾斯年将自己的手盖了过来,快速强调说:“是初期,桑鱼,有治的,你别,别......”你别嫌弃我。
“怎么治?”桑鱼缓缓开口,她看着顾斯年,说:“许医生有给治疗方案么?”
顾斯年点了点头,静了一会儿,从枕后拿出一份病例材料。
桑鱼伸手接过,垂眸细细看着。过了很久,她才再次抬起头来,认真地问:“所以,你选了哪个方案?”
顾斯年慌张地错开视线,抿唇不言。
“方案二,是么?”桑鱼低低地问着。
顾斯年依旧不言,他不想用这副虚弱的身体一直拖着她,这是他的底线。
“是么?”桑鱼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见顾斯年依旧没有回答的打算,桑鱼突然站起了身。
顾斯年立马抬起头,紧紧拉住了她的胳膊。他看上去害怕极了,黑漆漆的眸子紧紧地看着她,喉头不断吞咽着,说:“桑鱼,你别走,我说......”
他的语气慌张而又无助,近乎是在祈求,他看上去痛苦极了,自我鏖战良久,才咬着牙,恨恨地说:“我受够了。”
说着,他的目光下移,无比厌恶地看着自己断肢,抿唇说:“从小到大,它带给了我无尽的羞辱和痛苦,我废了许久的功夫才学会适应,可它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变本加厉地折磨着我、吞噬着我,它耗尽了我所有的耐性,所有现在,我一点都不想再忍了。”
“我只想毁灭它。”
两败俱伤也好,同归于尽也罢,只要毁灭它,那么他跟她,就都可以得到解脱了。
顾斯年像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将心底最晦暗的话语说出口,说完之后,他挺直的背部靠回床头,仿佛一瞬之间,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开始抬起眸来,安静地等着桑鱼对他的终极审判。
桑鱼满目都是讶然。
她记得她曾经对他说过,她喜欢他的断肢,甚至每一次和他亲密,她都有意无意会将爱意分给它一部分。
不曾想,原来他是那么地厌恶它,厌恶到一分一秒,都不愿等下去了。
“好。”桑鱼释然地笑了起来,她将顾斯年扶着重新躺下,吻了吻他的眉心,认真地说:“你既然决定了,那我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大肥章,不太好断章,决定2合1,放到21点更新,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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