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到一半,她看见沈郁侧脸那无所谓的淡漠表情,忽又觉得他好像真的是这样做了。
“你真的把他扔到海里了?”时软大惊失色。
“没有。”沈郁道,“只是吓了他一下。”
时软舒了一口气,而后又重提了一口气。
她再次将沈郁的手臂抱过来,细细打量着他的伤口。
这样可怕的伤口,像是被鬼抓了,又像是被狗咬了。
时软问他:“疼么?”
沈郁摇头,“不疼。”
“胡说!”时软吼他,“都这样了还不疼!”
吼完,再对上沈郁的视线,她的声音又软了下来,“你不是很厉害么?不是一对多都不会输么,你怎么能让他伤了你?”
时软听起来像是责怪的问话,实际上却包含了无尽对他的心疼。
沈郁看着她眼中的忧心,朝她完了弯唇,“值得。”
只要想到刚才邱仁森是怎样像一条丧家犬一样趴在地上哀嚎,他眼中那种对他充满着恨意与恐惧的目光,让沈郁觉得爽快。
如果在今天之前,他对时软的相信和心疼还来得毫无根据,那么今天在甲板上看见的那一幕——时软的失魂落魄,她的担惊受怕,她面对邱仁森时所表现出的无助与惧怕,都给了沈郁非让邱仁森生不如死的最佳理由。
没有人能让时软露出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没有人能再伤害到她。
有他在,他绝不允许。
时软看着他眼里点点清淡的笑意,鼻尖突然一酸,“还笑!快点把医生叫上来,重新包扎一下!”
时软说着,把他的手一扔,分明是为了表达生气的动作,却因太过小心翼翼的粗鲁而变得有些滑稽。
沈郁脸上笑意不止。
他笑得太好看,好看到时软都不能再对他生气了。
等他给医生打完电话,时软又把他的手捧过来,“我看,等下船的时候你得要打个狂犬疫苗才行。”
沈郁笑着亲她的脸颊,“好。”
-
游轮上只有一个医生。
他刚刚到邱仁森的房间里处理完他脖子上的掐伤,沈郁一个电话,他又马不停蹄地跑上楼去。
邱仁森的房间内。
他仰躺在床上,眼神没有焦距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彭子奇坐在床边的椅子里,眉头紧皱,好像很烦恼的模样。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床上的邱仁森不说话,房间里安静得很诡异。
彭子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从甲板上把他扛回来开始,他就像是进入了一种灵魂抽离的状态中。
不说话,也不动,眼神更是空洞的可怕。
彭子奇实在搞不懂,游船旅行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么,怎么这才上船来不到一天就搞成这样了?
刚才的沈郁,还有现在邱仁森,这两个人根本像是在拍什么鬼片一样,都变得不像他们本人了。
沈郁虽然脾气古怪,但在球队的这段时间,他从来没和谁发生过冲突,怎么今天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他看着邱仁森那种憎恶的眼神简直好像看见了什么杀妻夺子的仇人一样。
可明明在一个月之前,他们还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啊。
尤其是刚才沈郁那样把邱仁森推到栏杆外的时候,他浑身是上下散发出的那种黑暗气息实在是太恐怖了。
彭子奇到现在还觉得他当时是真的想要将邱仁森给掐死。
不过幸好,医生检查之后说邱仁森目前来看只是皮外伤,暂时没有大碍,但具体有没有伤到喉管和气管,还要等下船之后再去大医院拍片检查才行。
“说话啊!”彭子奇又问了一遍。
等了半晌,邱仁森还是一言不发。
彭子奇心慌得厉害,他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既然你不想说,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说罢,彭子奇霍然起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他一走,舱房内愈发安静。
舷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月色和星光映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黑暗吸引着邱仁森转过头望向窗外。
‘呵,看来我已经杀了你一次了。
‘既然如此,那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想要你的命,有多容易?’
沈郁好像知道他重生的事情,是谁跟他说的呢?
应该是时软。
呵呵,时软。
邱仁森两辈子都没有想到,像时软那样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怎么会被沈郁爱上?
怎么可能?
时软,你告诉我,沈郁究竟爱你什么呢?
两世,两世他竟然都要为了你而杀人。
如果今天彭子奇不在,他大约会被沈郁直接扔进海里?
哦不,沈郁说过,他要让他眼睁睁等着被全世界背叛,被所有人唾弃,他要让他生不如死。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到底老天为什么要让他重回到这个世上呢?
邱仁森想,大约是因为老天和他一样不甘。
好不容易得到了重来的机会,他必须要利用起来。
诡异清冷的月色之中,邱仁森脸上的笑意诡谲。
沈郁,你当真那么爱时软么?
你想让我变得生不如死,那我便要先让你尝尝什么才是生不如死。
-
四层舱房内。
医生重新给沈郁包扎了伤口,时软反复向他确认了这个伤口没有大碍,才放他离开。
医生一走,房间内便只剩了时软和沈郁两个人。
他们躺在床上,时软背对着沈郁,沈郁从背后抱着她。
这样的拥抱让他们之间紧密贴合得不可思议。
沈郁埋在她发间,嗅着她的香气,在她耳后亲吻。
刚才的气氛太好,他还想继续。
但时软却并不这么想。
在他吻上来的时候,时软动了动身子,避开了他的双唇。
她轻声叫他:“沈郁。”
“嗯。”沈郁低声地应,不放弃地又在调整角度后重新贴上来。
“我觉得我好像忘掉了一些事情。”时软说。
沈郁一顿,停了下来。
“忘了什么?”
“忘了一些关于邱仁森的。”时软说着,翻了个身。
她面对着沈郁,眼神是从没有过的认真,“还有关于你的。”
对上她的视线,沈郁眼中逐渐恢复了清明。
他拢着被子将她裹好,问:“为什么这么说?”
“今天在甲板上,我想起了一些临死前听见的声音。”
临死前。
这三个字太伤,太重。
沈郁心下一沉,被子里的手伸过去,将她拥住。
“你想说么?不想,可以不要逼着自己去回忆。”
时软埋首在他怀里蹭了一下,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海盐香气,道:“你抱着我,我可以说。”
“好。”沈郁闻言,没有犹豫地收紧手臂,将她抱紧。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是最爱我的,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会拿那件事来威胁我。’
‘其实你也不想看见我身败名裂的是不是?’
“邱仁森这么对我说了,可我想起不起我到底用什么事情去威胁他了。”时软眉间微蹙,脑海里似乎有那件事情模糊的轮廓,具体是什么,她却怎么也看不清。
她只记得那时的自己想要和邱仁森分手,可他不允。
时软所有的证件都在他那里,邱仁森一面为威胁她如果她一定要走,那他只能把她的东西都扔掉,万一被别人捡到,恐怕会有人利用时软的身份做坏事。
见她害怕,邱仁森却又用她熟悉的温柔语气说,只要她乖乖听话,再留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他就把东西都还给他。
时软答应了。
可距离他说的时间越来越近,邱仁森却一点都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时软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于是她决定再一次和邱仁森谈判。
那次,她好似说出了一件什么事情。
她记得邱仁森瞬间变得阴沉的脸色,记得程又晴推门而入,记得后来她强撑着走出了邱仁森的房子才哭出声来,然后……程又晴开车撞死了她。
时软分明记得自己是说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甚至,只要她越用力的想要回想,那个轮廓就会离她越远,她抓不住头绪,只依稀能够分辨,那件事情似乎和沈郁有关。
“和我有关?”沈郁有些意外,“可你说,从前的我们没有交集。”
时软点点头,说:“所以我说,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东西,关于那件事情,还有关于你。”
现在她重生的这件事情越变越离奇,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了,却没想到邱仁森也回来了。
从前一个月他的种种表现来,他的重生应该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呢?
她能活过来是因为前世的她已经死了,那邱仁森呢?也死了么?
因什么而死?
如果邱仁森是寿终正寝,那时软可能会被气死。
虽说祸害遗千年,但像他那样的人,分明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怎么还能得到重来的机会?
但如果不是寿终正寝,那他是病死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沈郁看着时软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眉头一会儿紧一会儿松,然后扬起小脸来看着他,道:“如果他真的是因为在前世死了才得以重生,那我希望他死得痛苦一点……不,是很痛苦。”
她眼色认真,是真心诚意地说出了这个诅咒。
沈郁看着她,唇角动了一下,没说话。
时软便又问:“沈郁,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沈郁摇头,低下来吻了吻她的额头。
“不。”他低声道:“我在想,怎么才能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时软一怔,心下有些暖意开始蓄积。
“沈郁,我现在有点信了。”
“什么?”
“上辈子,你肯定也爱着我。不然,你怎么会这么纵容我。”
时软说着,没注意到沈郁的怔忪。
她是真的觉得沈郁对她的宽容程度和喜爱程度远远超过了想象。
从一开始,他就不问缘由地帮她揍了邱仁森一顿;后来的程又晴,他也是不问缘由地站在她这边;她告诉他自己重生的事情,他虽然震惊了一下,但后来他就变得和她同仇敌忾。
时软初时以为他喜欢她是因为新鲜,因为好玩,因为觉得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诚然,她也确实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是重生者,是死过一次的人。
但现在,他这样抱着她,和她一样认真地说想要实现她的诅咒。
时软忽然就觉得,他们之间一定还有着什么不一样的缘分。
趁着沈郁没有说话,时软蹭进他的颈窝里,调皮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巴,笑说:“我觉得你上辈子可能是暗恋我,没让我知道,所以我才都不记得了。”
她是开玩笑地说着,但沈郁却觉得言之有理。
他抱紧时软,在她耳旁轻叹:“虽然暗恋不像是我会做出来的事情,但除了这个,好像没有别的解释了。”
如时软所想,她身上确实有着一种很强的吸引力,让他不断想要朝她靠近。
如果那天那个梦境是真的,那么在25岁的时软生活过的那个世界,他们一定还有在时软记忆之外的相遇。
他一定很爱她。
安静的舱房,温柔的海浪,船身起起伏伏的摇晃像天然的摇篮。
窝在沈郁怀里,时软昏昏欲睡。
但在睡着之前,时软又想到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彭子奇会不会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还有邱仁森,他会报警吗?”
沈郁长出一口气,按着时软的脑袋将她压在怀里。
“闭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时软不服,咬了他一下,“那什么才是我该操心的事?”
沈郁低头还了她一下。
看着她唇边两排浅浅的牙印,沈郁眸色渐深:“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养好身体,乖乖待在我身边,就是你要做的唯一的事情。”
时软笑,“你好霸道哦。”
“但是我好喜欢。”
-
三天两夜的豪华游船之旅很快就结束。
当“翱翔”号重归龙港码头,十几个少男少女们重新脚踏实地,一种如梦方醒的感觉油然而生。
港口,沈郁的座驾换成了一辆炭黑的兰博基尼。
他牵着时软下船,经过彭子奇的时候,沈郁道:“码头外有大巴车,你负责送他们回去。”
闻言,彭子奇看了沈郁一眼,眼神特别奇怪。
自那天甲板上和邱仁森发生冲突之后,后来的两天沈郁都没再露面。
时软也是。
乔艳艳她们女生上去看过她一次,没待多久就下来了。
乔艳艳说,他们之所以都不下来,是因为时软生病,沈郁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所以二十四小时都陪着她。
一说到沈郁对病中的时软是如何如何温柔的,那些女生脸上一个个都带着怀春的表情。
彭子奇不由联想到那天晚上在房间里,沈郁那温柔的声音和表情,但没多久,脑海中沈郁的形象又变成了那个站在黑夜里,周身布满了阴沉杀气的样子。
而今再看见沈郁,耀眼的阳光下,他脸上哪还有半分阴暗的影子。
可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由程又晴陪着的邱仁森,他脖子上的伤还是那么刺目。
沈郁和彭子奇说话,半天没得到回答。
时软抬眼看一眼他脸上纠结的表情,有些同情。
那晚之后,乔艳艳她们女生跑上来看过她一次。连程又晴也在。
她们言谈间的羡慕和幼稚和往常一样,程又晴看她的表情仍然是没有破绽却又一言难尽。
通过她们的表现,时软于是便能确定,彭子奇没将昨晚的事情说出去。
至于邱仁森到底是怎么解释他受伤的,那不在时软关心的范围之内。
彭子奇虽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这种人往往十分老实憨厚。
他不晓得他们几人间的爱恨情仇,只知道沈郁和邱仁森都是他的同学,而且沈郁才帮着校队赢下了一场球赛。
也许沈郁是和邱仁森之间有什么过节,才会让他们每一次见面的场面都变得很尴尬。
既然是男生之间的矛盾,那便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他不是个长舌妇,也不是个传话筒。
沈郁不费什么力气就能猜到彭子奇是如何说服自己的。
于是他也不计较他此时的沉默,反而大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道:“你的选择是对的。”
彭子奇哑口无言。
看着沈郁和时软相携着朝那辆拉风的兰博基尼走去,而那边,程又晴和邱仁森正停在那里。
彭子奇心头一跳,害怕这两个人对上又要出什么岔子,他忙跟上去。
邱仁森看见沈郁,原本尚算温和的眼中陡然生出了一股子强烈的仇视与戒备。
时软看见他,不由抓紧了沈郁的衣袖。
她心下对邱仁森仍是有阴影的,而且她也怕沈郁会再和他起什么冲突,他手上的伤都还没好。
然而沈郁这次,只是淡淡地瞥了邱仁森一眼。
而后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钥匙,牵着时软上了车。
跟过来的彭子奇见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庆幸之余还有点意外。
沈郁竟然一句话也没说。
邱仁森也皱紧了眉头。
将时软送进车内,有人替沈郁拉开了车门。
沈郁绕过去,伸手搭在像翅膀一样展开的车门上,停了一下。
他转身,“啊,对了。”
对上沈郁望过来的似笑非笑的视线,邱仁森的身体一下就绷紧了。
见他紧张,沈郁勾起唇角,眼中却没有温度。
“你回家之后,不要太惊讶。
“我送了一份礼物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郁哥:我让你死你就死,我不让你死,你就得给我把眼睛睁大了看着我是怎么让你死的。
软妹:55555我老公好帅好帅好帅!!!()
又是坚持日万的一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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