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听着脚步声渐远，孟莳下地穿了鞋, 来到房门处, 推了几下, 门锁着, 推不开。
她又来到窗边, 发现窗户也都锁着。窗是楠木菱格，贴着细丝窗纱。她比量了一下，那大一点儿的菱格，能让她把手伸到外面。
地上有刚摔碎的瓷碗。周尘倒是放心, 料定她有了身孕，轻易不会自尽。
孟莳挑了一块儿锋利的碎瓷片, 来到窗前割破窗纱。
上次在宫中遇险后，她的鞋底就长期藏着一支响箭，以备遇到危险时示警。
她手伸到窗户外面，放出响箭。
周尘带着人马刚到宫门，突然看见自己府中升起一支响箭。他惊住了。
“王爷, 大事为重！”单初九在旁劝道。
周尘犹豫了一瞬, 悲愤转头, 仍向宫中疾驰而去。
孟莳放出响箭后, 就坐到桌边，默默地等着。神情镇定，手指甲却深深掐着掌心。
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有人来救她。
被周尘掳走后，韦星带着颜若离仍然困在宫中，也不知他后来有没有顺利脱险。
安西王府肯定已经乱了。进宫之前, 她已吩咐属官们带着丫鬟和嬷嬷们转移，不知他们是否全身而退。
孟莳又摸摸小腹。
起初，她确是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现在想法却变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必须活下去。
院外传来打斗的声音。孟莳倏地站起来。
不一会儿，院里传来脚步声。
“王妃？”是韦星的声音。
“阿星，我在这里！”孟莳急步到门口。
刀剑砍落门锁，房门打开。
院里足有十几个人。韦星站在门口，向来平静无波的面孔，此刻难掩焦灼。看到孟莳的一刹那，他眼眶湿了。
“王妃，属下无能。”他跪地。这是他第二次弄丢王妃了。
“快起来！”孟莳扶起他，看向他身后院中那些人。
这些人都是生面孔，她从没在府里见过。他们站成环形，紧紧围着中间一人。
中间那人瘦高的身形，穿一身白衣，脸上戴着一个青铜兽纹面具。
“他们是……”孟莳询问地看向韦星。
中间那人上前几步，揭开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极俊美的少年面孔。
“婶婶，我是周询。”
“啊，你……”孟莳惊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你长这么大了。”
周询羞涩地一笑，点了下头：“嗯。”
孟莳突然反应过来：“怀王进宫逼皇上禅位了，咱们必须尽快去阻止他，否则……”
她看看周询，周询会意，戴上面具，冲一众手下挥手道：“走！”
众人离开怀王府，打马疾驰向宫门。
路上，周询告诉孟莳，袁烈已在回京路上。
数日前，东州城破，东平郡王父子战死，安宜公主跳城楼自尽。湖州刺史蔡卓得知镇南节度使发兵的消息，飞鸽传书报与安西王。安西王命褚重远率兵截杀，武英离开南州不到百里，就被褚重远杀了。
孟莳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肚子里。
京城已乱作一团。禁军和京畿军既有听命于皇上的，也有听命于怀王的，分不清敌我，打成了一锅粥。
周询手下那些人，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宫里那些侍卫根本无法靠近他们。
很快，孟莳和周询就来到皇帝寝宫。
寝宫的侍卫和宫人们都已被周尘杀了，遍地尸身横七竖八。
听到外面的动静，周尘的护卫们冲出来，与周询的手下杀到一处。
韦星护着孟莳和周询，杀出一条血路，直接进入皇帝寝殿。
看到孟莳突然出现，周尘吃了一惊：“你来这里干什么？”
皇帝倚靠在榻上，半睁着无神的眼，白发蓬乱，嘴角挂着一丝血迹。
在他面前，摊着纸笔，上面仍是空白的。他还没有写下禅位的诏书。
周尘站在榻边，手提长剑，单初九侍立在他身侧。
皇帝无神的眼扫向孟莳，冷哼了一声，喘着气道：“安西王，也想要朕的江山吗？”
周尘上前一步，弯腰对上皇帝的脸：“父皇，难道你想把江山，拱手送给外姓人吗？”
皇帝绝望地闭上眼：“朕的儿子已经死了，你们谁想要这个皇位，各凭本事吧！”
周尘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怒道：“你的儿子死了？！我不是你的儿子吗？！”
皇帝缓缓睁开眼，厌弃地看着他：“你不是，你是宛妃那个贱人与人私通，生下的孽种，若不是当年袁皇后苦苦哀求，说你是无辜孩童，求朕留你一条性命，朕早就杀了你。”
周尘僵在那里，瞳孔放大又缩小，扯住皇帝衣襟的手颤个不停。
单初九原本青白的脸色，此刻已彻底没了血色。
周尘突然后退几步，拄着剑单膝跪地，仰天狂笑。
他终于明白了，他娘为什么会死？这些年，他为什么备受冷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根本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单初九上前搀住他，颤着声音：“王爷……”
凄厉的狂笑之下，周尘起身，抬剑指向皇帝。
“好！太好了！我本不想走到弑父杀君那一步，既然姓周的已经死绝了，那我就做个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吧！”
他挥剑朝皇帝刺去。周询眼疾手快，身影一闪，已挡住他，一剑荡开他的攻势。
“谁告诉你，姓周的死绝了？”少年的声音玉碎般清冽。他缓缓揭下面具。
周尘看向那张脸，身体再度僵住。
“周……询？”他难以置信。
从孩童到少年，容貌虽有变化，却仍然能一眼认出来。
老皇帝涣散的目光突然一亮，侧歪着身子向周询看去：“朕的孙儿，真的是你吗？”
周尘冷笑一声：“杀了你，就死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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