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来,却不坐回席上,而是往隔间的交椅上一倒,翘起了二郎腿。尔后自远处冷冷睨着她,道:“我管肖宁是如何教得你,又叫你来做什么。小打小闹我可以忍,但一会子我做正事,你敢从中作梗,我便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荼锦是认真的,声线压得很薄,像一把锋利的刀。方才还晴好温柔的脸,此时冰冷薄凉,正定定地望向那个端庄羞怯的小姐,略一挑眉,眼神冷得几乎结冰,“如果你不信,大可以试一试。”
华霄儿的眼神微微一颤,很快就泛起了水光,似是委屈极了。
她垂下脸,发梢扫着她的脸颊,颀长的脖颈被壁上的烛光照得柔软又温和。手干干净净的,没有染丹蔻,自始至终都紧紧攥着那柄绢纱团扇。瘦削的身体被罩在宽大的春衫里,仿佛是不堪风来的一株弱柳。
荼锦沉默地注视着她,忽然起身,向她走了过去。
“所以呢,肖宁叫你来做什么的?保护我?还是陷害我?还有——”她停在她的面前,自上往下,细细打量着她的每一寸,从鬓角的绒发到肩头的刺绣,一伸手,掐住了她的颌骨,迫使对方扬起脸来,“我猜你是个假哑巴。对么?”
华霄儿的个子要比荼锦高,但坐下就会显得格外娇小。这会子被用力钳住下巴,两颊的发自然垂落,露出利落端方的脸庞。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惊惧,身体微微瑟缩着。春山微颤,浓睫乱眨,一双秋水盈盈的眼胡乱斜飞,确实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哪里来的蠢材!”荼锦有点恼了,施力抬她的脸,“你到底……”余光不经意地一扫,忽然怔住了,“你……到底……”
她声音变轻了。
华霄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在荼锦有动作之前推开她,欲盖弥彰地含胸颔首,仍是一言不发。
“你……”
“你你……你……”
“你是变态吗!!!!!!”
荼锦已经尽量在克制了,可是意识到真相之后的心情根本无法平静,“肖宁!你有病是不是?!”
从前她怎么没发觉他喉结那么明显?!蠢——自己真蠢啊!自己简直是天下第一蠢人!
杏衫的小美人儿顿时呜呜哭了出来,委屈巴巴去扯她的衣角:“姐姐。我只是想帮你。”他怕她当场就走,所以揪得很用力,语气也格外快,“我绝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觉得姐姐的主意很好,若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放弃太可惜了。我那里的线人也百分百确定这云程阁迄今为止,每一天都在私下收售芙蓉膏,这就是最好的,能最直接找到证据的办法。我……我没有私心!一点都没有!”
手头的力气忽然松了,声音渐次变小,“……好吧。一点点,还是有一点点私心的。”
他往她身边拱,毫无形象地哭得脸上脂粉都花了,“我太想姐姐了……呜呜……再见不到你,我就要死了……我真的会死的!对不起,对不起……”
“你、你——”荼锦没好气捂住他的嘴,“小声点!非要全金陵城都知道堂堂肖督主是爱穿裙子的变态才满意是不是?”
肖宁噘着嘴忍泪,鼻尖已经红了,因为作得女子扮相,更有一种梨花带雨的娇弱美感。一哽一哽了好一会,抽抽巴巴的摇头:“姐姐……我不是变态……”
荼锦坐下来,脸色铁青地看着华霄——不,肖宁,半晌,终于明白当时的古怪从何而来——肖宁生得美,眉眼的确也有些雌雄莫辨,可他是正经八百的男人轮廓,有利落的下颌角和侧脸轮廓,今日特地梳了个可以挡住脸颊的发式,又穿了宽大飘逸的衣裳掩盖身形,不仅不说话,拿总拿个扇子挡着,所以她那时觉得古怪,也仅仅只觉得古怪,没有往别处想。
——就算是想,也不可能想到这一出啊!
她拨开他脸庞两侧的发,挂到耳后,努力地想把面前这张脸和素日里的肖宁结合,大抵是初见那一眼美得太惊心动魄,虽然深刻地明白这具美丽的皮囊下的人是如何卑鄙无耻,也很难对这样一位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发作。
“你……”一句话在肚子里百转千回,“你那边线人怎么说的?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荼锦到底计较不起来,索性说起了公事。
“没说什么有用的。只是有人匿名举报,说云程阁藏污纳垢,私底下做那些勾当。我这半个月叫人来这里抄了两回,第一回明着来,第二回谁也没说,却什么也没搜到。可接二连三收到举报,线人也一口笃定这里不干净。即便你不来查,我自己也是要来查的。”
“……你原是打算独自这样来?”
“当然不是的!”肖宁美目睁圆,把摇头摇得头发步摇簌簌乱响,“只是觉得姐姐的法子最好,便顺水推舟。”
她哭笑不得:“你……你这就是胡来!”
其实荼锦心里跟明镜一样,肖宁这一趟,于公至多三分,七分都是因为自己。偏偏她最不想的就是这样,小事上公私不分可以含糊过去,大事上他若跟自己拧巴,存心作梗,自己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算算时间,已经好一会儿了,那边人也要来了。
“罢了。你莫要胡来就是。一会子那里人来,你不要妨碍我。”她再三提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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