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东一眼斜向我:“男的是叫沈初对吗?”
我以前和他说过一回,没想到他记得那么清楚。
“嗯,沈初。”产后的我特别有气无力地对他说。
“名字是真不错,丑也是真丑。”陈浩东一屁股坐在我床位,双腿大喇喇地岔开说:“扶三岁,你终于当妈了。”
除了微笑,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言语能回应他,到最后我也只是合了下眼皮子代替点头的动作。
“你才丑。”沈寰九冷声低咒了句,随手指着我另外一侧的塑料袋说:“去,帮我拿快尿布。我宝贝儿子知道你来了,立马拉了泡蟹黄迎接你,多懂事的孩子。”
陈浩东回讽道:“蟹黄你留下自己下酒,以后估摸着产量还挺高。”
这会忽然觉得也俩成熟是真成熟了,幼稚起来也是真幼稚。就现在的对话而言,我觉着还不如沈初呢。
陈浩东拿尿不湿的时候,沈寰九已经一丝不苟擦干净那小家伙的屁股,陈浩东粗矿地用牙齿撕掉包装袋,用指尖碾着一个小小的角,身子吊儿郎当地晃动着。
“初初乖,爸给你换尿布,听话别哭了啊。”沈寰九手法生硬地给沈初换尿布。
沈初却哭得更厉害了,换完尿布抱着他还是哭,晃着他也还是哭,沈寰九有些急躁地说:“小子,你再有事没事哭鼻子,你老子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你敢。”我稍稍挪了下躺着的姿势,毫无力气地喊着。
沈寰九回头看我:“哦,我就随便说说。”
“随便说也不行,我小时候老被大人打,我的孩子绝对不能暴力教育。”二十来字的话被我断断续续好几次。
沈寰九含笑:“那他不懂事打自己老子怎么办,你心疼我吗?”
我哭笑不得。
陈浩东冷嘲热讽:“酸死了,老子出去吃牛肉面,你们俩自己耍。”
他转身的时候,我喊了句:“陈浩东。”
他侧了下脸:“喊老子干嘛?”
我鼓足勇气说:“你不是说想认沈初当干儿子吗?红包呢?”
原本,我只是想用最自然的方式告诉他,沈初这个干爹认了。
可我没想到陈浩东真的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袋子,甩到了床上说:“我现在没什么钱,里头只有六百块,不嫌寒碜就拿着。”
沈寰九把沈初放在婴儿床里有,一把抽走陈浩东手里的红包袋,翻开开口处瞧了那么几眼,颔首低笑说:“六百……也是钱。”
陈浩东走后,沈寰九坐在床边,只是静静的陪着我。
姚叔给我们送来午饭,他一早就开始熬猪脚汤,熬了很久才出来一保温壶的量。我爸和奶奶也来了,还有我的后妈和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也全都挤在病房里头。
空间似乎一下就变很狭隘,我说不清此时此刻的心情,看着曾经衣着普通毫无气质的一群人在北京这几年被打磨得人模人样,我不禁感叹,很多小地方的人为什么蛮横粗鲁,只不过因为他们没有接受好的教育,在周遭的所有愚昧氛围变得更蛮横,更粗俗。
北京改变了他们。
奶奶说,现在想起来以前被弄死的孩子很可怜,也从来没好好对待儿媳妇和我,非常愧疚。奶奶说,这几年她心里不好过,从刚开始的虚情假意到后来真的意识到自己多无知,后悔,很后悔。
我说不出话来。
“三岁需要休息,以前的事过了就算了。”声音来自沈寰九,微抿的嘴角流转出锋利的弧度。
奶奶和爸爸都很有自知之明,他们比我更清楚,破裂的感情会有很多缝隙,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被什么给粘连起来,只是缝隙还在,所以永远也无法完整。
不如就这样,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必须有答案,不是所有人都一定能收获梦想中的各种感情。
一周后我出院,一礼拜没洗头没敢照镜子的我终于从反光镜里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那何止一个丑死了得,简直是狼狈到家。
都说孕妇不能吹风,沈寰九大热天还给我找来一定帽子戴上,帽子遮住头顶却怎么也遮不住都能炸出油的头发。
我盯了一会反光镜,脸就憋红了。
“沈寰九,你是怎么对着我一礼拜的?”我狠狠咽口唾沫。
他回头看了眼后座抱着孩子的姚叔,随后目光温柔地瞥向我:“三岁,别的先不谈,光是你为我生孩子吃了很多苦,所以你现在再怎么邋遢都没关系,我不仅能面对你现在的样子,同样也愿意遵循自然界的规律,我会老,你也会老,再过几十年,我就是老头子,你就是老太太,那时候我们还会在一块。”
我盯着他,鼻子涌起一股酸:“话是好听,实际操作好像有点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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