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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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拧起眉, 视线在几个人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沉墨脸上, 神情不佳。
沉墨装作看不出来, 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面无表情地朝他行了个礼：“青龙仙主。”
“将军渡劫可还……”
“顺利。”
“何日归……”
“今日。”
“你……”
“一切安好。”
青龙被他一顿抢白憋得脸色发青，嘴角扭曲了一瞬, 刚要发作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很快恢复了正常, 却还是冷哼一声，拂袖就走。
白沅和炎猎他们垂着眼忍笑。
青龙一走, 他旁边的族人和附属小族自然也都跟了上去, 不乏有人因他们对仙主不尊而气愤怒瞪，可刚要开口就被旁边的同伴拦住了。
悄悄耳语：“勿要惹是生非，用不着咱们出手。”
那人立即屏了息, 复杂看他们一眼, 闭嘴转过身跟上了同伴。
他们四个耳清目明, 这话当然也听到了。
白沅挑挑眉：“我就说是鸿门宴。”
沉墨侧过脸看他，笑了笑。
若是平时炎猎肯定要为他们两个鄙视一番, 可此刻的神情却不大好看，语气也沉：“前几日，仙帝刚派我天犬右系去镇守深渊南界……若真有些什么事怕是赶不回来。”
流火看他一眼, 欲言又止：“炎猎少主不必太过忧心。”
迎喜的奏乐自山脚下蜿蜒腾上，彩凤相映交颈盘旋，一众莺莺燕燕的清亮鸟鸣声与他们身周的氛围截然不同。
彩凤长羽, 萦绕间彩色的光点波光粼粼，有欢喜的女仙不住笑着闹着伸手去接那金光。
白沅也在看，冷笑：“仙帝真是好手笔，九天彩凤都送得过来。”
流火抿了下嘴：“或是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我们屠虎失败？”
炎猎吓了一跳，连忙焦急地瞪向沉墨：“这话在私下说说也就算了，你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沉墨的表情毫无波动，目光不屑。
白沅仔细地掖了掖袖袍角，笑着说：“走吧。”
白虎山脉他们来得少，隐约记得上次过来也未隔着很长的一段时间，可府里的气息却仿佛换了个天。
往日里奢靡铺张、花团锦簇，恨不得对所有人昭告嚣张的府邸，如今却草木凋零花叶颓败，连黄金白玉打造的长阶都似乎蒙了灰。
白沅一路往上，眼前是萦在玉阶上缥缈的烟雾，周围的人正语气和煦又谨慎地互相寒暄，他低着头，踢开落到脚边的一片枯叶。
叶子已经泛了黄，又或许是因为常日经那墨莲包裹的缘故，纹理里似乎缠绕着丝丝的黑气。
白沅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沉墨，忽而没头没脑地问：“你说，白虎他是怎么把你……把墨莲找到的？”
沉墨也看他，目光平静：“被赤焰一族献祭。”
准确地说，应该是被赤焰仙主所献祭。
果然如此，怪不得他恨意这么足。
白沅伸手，蹭了蹭他的尾指，声音很低：“摸摸。”
沉墨像是有些意外，想说什么却又闭了嘴，感受着这一瞬的甜意。
“……那个，”流火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超大号灯泡，闪红光的那种，“两位倒是继续往前走啊。”
白沅这才注意到周围的嘀嘀咕咕和莫名的视线，哦了一声，端庄地抄好手，继续往上，示意性地瞥了眼身旁。
沉墨笑了笑，听话地跟在他身边。
一直走到玉阶顶端，面对着浩然正殿，才总算是有了些成喜事的氛围。
大红色的灯笼等间挂满了走廊，“囍”字盈着红光，飘在一地枯叶上。
白沅撩起衣袍，抬脚踏在枯叶上，嘴角噙着笑漫不经心地盯着殿前的人。
白虎也在盯着他，面无表情。
一段时间不见，白虎仙主仿佛苍老了许多，面容灰白，瞳孔深黄。
尽管宾客与正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白沅还是察觉到了他目光中犹如实质的恨意。
他挑衅地弯了弯眼睛。
白虎也在盯着他，却竟然没有被激怒，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看来老东西今天真的是杀意满满啊。”白沅低声说。
流火小声回他：“没错，父主刚刚传来消息说，他们在内殿里已经感受到了不下于十头凶兽的气息。”
世家家主没有和他们一起拾阶而上，而是乘着仙辇，一早就到了内殿等候。
按理说风狸也是上古神兽之一，可一来他年纪轻轻连个子嗣都没有，二来又刚刚受了罚，受罚的理由还是和今天的东道主有关，于是就直接跟着一众仙家慢悠悠走了上来。
“仙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一边想让咱们制裁了白虎，一边却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炎猎拧着眉。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在一众喧闹声中清清楚楚地透着灵识传过来。
白沅脸上的笑意不变，甚至还和身旁掌管彩霞的女仙辑了个礼，收回视线时却道：“他胆子还是太小，对着自己的位子提心吊胆。”
沉墨看了眼他身旁那位满脸飞霞的女仙，皱眉拉过白沅，在两人身前隔开视线。
“这话不敢外说。”流火看他一眼。
白沅没再出声，静静地听着太白司仪宣读仙帝亲手颁下的赐婚诏书。
天光尽散，彩云腾盛，绚丽的凤尾首尾交映，彩翼中间围绕的正是华丽的婚轿，大红的纱幔坠着铃铛，轻盈作响。
百鸟齐鸣，绕着步辇徘徊，鸟豢中衔着各色花朵，飞舞间不住有花瓣翩跹，枯叶被覆，也生生造出了个鲜艳的婚宴。
贺词述完，在一片热闹的恭贺声中，白虎仙主终于睁眼，语气却算不上喜悦：“次子大婚，多谢各位仙友赏光，不胜荣幸。”
他说完又阖了眼，不再开口，留一众人带着讨好的笑意面面相觑。
他身边站着个红衣长袍的年轻人，面容清隽，看衣袍上繁复的花纹，应当是今日的主角之一了。
白祺在心底吸了口气，脸上却盈着欢喜的笑意，声音青涩：“各位一路赶来不胜辛苦，烦请随我到内殿等候。”
“殿下客气了。”
进门之前，沉墨忽而抬头望向西南方，皱了下眉。
“怎么了？”
“墨莲的根源动了。”
白沅顿了顿，看他：“等会切记要小心行事。”
沉墨转过脸来，认真地说：“你也是。”
内殿和外面装饰得相差无几，大红色的灯笼，奢靡的貂绒红毯，无不彰显着富庶。
有见识少的小仙童已经在满目惊叹地左右盼望了。
白沅顺着仙班尊位落了座，极轻地掸一掸衣袖，开始走神。
几个人位份都不相同，风狸作为上古神兽余留，年纪却轻，混迹在一众鹤发仙骨的老人中间十分违和。
他虽然低着眼，眉眼间却仍可见清冽的气息，独属于上古的印记在眉间盈着光，映得他凛然不可轻视。和周围上了年岁的老神兽一比，简直惹足了目光。
果然周围不住有女仙望过去，绕帕拂衣，似嗔似怨。
若是搁在以前风狸和流光订婚的时候，她们也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朱雀嫡女尊贵，任谁也比不了去。
但现在可不一样，这位年纪轻轻的仙主大人传闻中的未婚妻今日要嫁给别人了，风狸夫人的位置就落了空。
沉墨越看越生气，于是忍不住盯着对面那人。
白沅正发着呆，忽而察觉到来自对面的不容忽视的目光，这才抬头，正对上沉墨的视线。
他一愣：“嗯？”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传音显然有些受限，沉墨于是闭了嘴，气哼哼地别开眼。
白沅一脸懵逼，捻了颗葡萄刚要砸他一下，却被人叫住了：“风狸小友，别来无恙。”
朱雀看着他，满目笑意。
白沅于是矜持地放下葡萄，颔首：“朱雀仙主。”
“下界一趟，归来可还习惯？”
“习惯称不上，只是有些不适。不过想来，过了两日就会好些。”
“那风狸小友可要保重自己。”
“仙主勿念。”
他们两人一来一往，字字都别有深意。
察觉到风狸的心意未变之后，朱雀心底才总算松了口气。
虽说此事有他未必能成，但无他却是万万不成的。
再加上沉墨……恐怕仙帝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念头是实现不了了。
被朱雀仙主一打岔，白沅也不好意思再去逗猫了。
他端庄地跪坐着，百无聊赖地等着大戏开演。
所幸没让他等得太久。
从宴会开始到舞姬入殿，主殿上的气氛始终不太平和。
白虎正坐在座上，面无表情，他一手端着酒杯，伸手指了指面前的舞姬：“跳得不好，拉下去，喂笼子。”
很显然府里豢养的舞姬都明白喂笼子是什么意思，她脸上的血色直接退了个干干净净，惊慌失措，连忙扑倒在地：“仙主饶命！”
没人理会她的求饶，主殿旁等候的仆人沉默着上前，直接把人拖了下去。
剩下的舞姬无不匍匐在地，薄纱附着的身体瑟瑟发抖。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新人的父主却当场发作，在座者无不惊异之极。
他们倒也不是可怜那舞姬平白无故被处死，只是一时间未能看懂，白虎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祺咬咬牙，上前拱手道：“父主息怒……今日实在不宜动血光，请您三思！”
他说完之后未敢抬头，所以没能看清白虎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与不屑。
“这仙主之位如今还是本尊的。”他语气平静。
白祺一呆，脸色瞬间就白了，连忙跪地：“父主！儿绝无他意！”
“白虎老兄，”眼见着女婿要被发落，朱雀总算是露了面，他站起身，面上笑意温和，“阿祺说得也无错，今日是他大喜之日，打打杀杀的实在违和，不如看在我面上，别计较了罢。”
白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哼声笑了，放下酒杯：“难为朱雀仙主收留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了。”
朱雀还未开口，却听见内殿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哭喊声。
殿内的人这才注意到，那舞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拖了下去，这会儿怕是已经入了凶兽胃里了。
朱雀顿时有些反胃，一个字不愿再说了。
殿内一片寂静，无人出声，于是就听着后院的惨叫声清清楚楚地持续了近半盏茶的时间。
位高权重的那几位无不是在闭目养神，仿佛什么事都没看到一般。有胆小的女仙已经脸色苍白，躲在同伴身边发抖。
白沅冷眼盯着茶碗中漂浮的碧色茶叶，压住了心火。
时机还未到。
哭喊声渐弱，直到听到一声餍足的兽吼声，白虎这才意犹未尽地一抬手：“继续罢。”
舞姬们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带着绝望的心惊胆战跳完了这支舞。
周围的宾客自然也毫无欣赏之意，不断用眼神交流着猜疑。
曲罢舞停，终于到了迎接新娘的时候。
人未至，乐声先起。清亮的琉璃琵琶声中，之前的血腥仿若被抹去了痕迹。
沉墨拿眼角余光洒了洒，那边朱雀已然绷直了脊背，盯着随彩凤缓缓曼步而来的盛装新娘。
另一边的白祺也缓和了思绪，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朱雀，而后起身迈向流光。
“新人到--”
“一叩首--敬仙帝千秋万代---”
“二叩首--敬两位仙主养育之恩--”
……
“恭喜二位。”
“真乃是金童玉女。”
一系列繁复的叩拜之后，这对新人终于在喧闹的凤鸣声中礼成。
白虎在殿中央端坐，隔着祭拜的重重烟雾看不清表情。
“新人敬酒--”
白祺从侍女端着的金漆盘中小心端起两杯酒，有些羞赧地递给身旁的妻子一杯，领着她一起在殿前跪下：“敬父主。”
白沅看着看着，忽然就想到了沉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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