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茸要回老家，当然不是为了躲贾俊，而是要给他那位继母好好演一出戏。

　　黎衍非要跟他一起去，路茸犹豫半天同意了，说：“但是不能穿任何名牌衣服，找点破旧的过来，也不许开车。”

　　这还真难为他了。

　　黎家即便破产的时候，黎大少爷也没穿过破布烂衣，衣橱里的旧衣服件件都是名牌，给路茸新买的就更贵了，标签后面一串零，数起来都眼晕。

　　于是黎衍歪脑子一动，跑去找大设计师蒋修。

　　蒋修这次回国，原本就是打算把旧的工作室重新装修，黎衍和路茸找过去的时候，蒋修正指挥工人刷墙，弄得满身都是油漆。

　　他把袖子撸起来，招呼黎衍：“给我带的东西呢？”

　　黎衍翻白眼：“就知道吃。”

　　蒋修：“那谁让你炸丸子发朋友圈让我看见了，见者有份。”

　　丸子当然是路茸炸的。因为贾俊的事他暂时从学校休学，空闲在家就做些南瓜丸子给小黑绵寄过去，既然蒋修嗷嗷叫着也要，他就多炸了些别的口味，装了个食盒带来了。

　　蒋修从路茸手里接过食盒：“哎，多妙一个人，便宜黎大傻子了。”

　　“去你的”黎衍嚷嚷，“别废话，让你找的衣服呢。”

　　蒋修带他们去了仓库，由于重新装修，曾经做展示的衣服全都移到了这边。

　　刚进门，黎衍就一眼看中了假人身上穿的那件牛仔外套。

　　“我要这个！”

　　“就是有眼光啊，这牛仔是我亲手做旧的，水洗白……”蒋修说起衣服就眉飞色染。

　　黎衍没兴趣听，转头继续挑：“这件这件还有这件，都要。”

　　蒋修拿起牛仔裤，“这条你穿了短。”

　　“没关系，我就要这个。”

　　“啧，算你有眼光，这我去年牛仔系列的精品，市价三万五呢！看看这个破洞，多有艺术感，像不像梵高的星空旋涡？”蒋修得意地转向路茸，“你也挑两件呀，你俩是不是打算去拍什么情侣照？”

　　路茸尴尬地笑笑：“算……是吧。”

　　两天后，破破烂烂的小巴车停在了小镇上。

　　黎衍从小巴车上弯腰下来他没办法站直，脑门都顶到车顶了。

　　在他身后，是同样“衣衫褴褛”的路茸。

　　小巴车甩下两个人，发出一阵快要报废的启动声，颤颤巍巍地继续往前走，顺便还甩了黎衍和路茸一脸车尾气和泥土的混合物。

　　“呸呸呸”黎衍把满嘴的土吐出来，看着眼前的小镇子，“就这儿？”

　　“大概是吧。”路茸也是第一次来，“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爸后来二婚，娶了现在这个女人。”

　　“她对你不好？”黎衍已经能猜到后面的剧情了。

　　“原本还行，没过几年安生日子，我爸爸又去世了。我那么小，又没有别的亲戚收养，她想要嫁人偏偏有我这么一个拖油瓶，所以她讨厌我，我不能怪她。”

　　路茸说：“我以前还想着她至少包我一日三餐，除了辱骂，没有打过我。直到我在学校受到欺负，走投无路找她求援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在她心中就是她维持面子的底线，她做梦都想丢掉我，只是找不到借口，怕邻居说闲话。”

　　“我那时候被欺负狠了，天天满脸的伤回家，她不但不管不问，还四处跟邻居散布谣言添油加醋，说我是自己调皮在外面打架，话里话外是养不住我，想把我撇掉，”路茸摇摇头，“我想我的抑郁症有她很大的功劳。”

　　黎衍咬牙：“她根本不配当人妈妈。”

　　路茸：“是，所以刚进门的时候我叫过她两声妈妈，后来就一直改叫张阿姨了。”

　　黎衍：“她连阿姨也不配，她就不配当个人！你既然上大学了，为什么还跟她联系？”

　　路茸：“我大学的学费，是暑假打工赚的，结果被她偷走了。”

　　黎衍：“操！老子给你要回来！”

　　“不要，就当那些年的餐费吧。”路茸望着天，“但是，爸爸去世留下的遗产必须拿回来。她当年就是为了那套房子才会抚养我，现在又怕我回来找她要这钱，才会搬家躲来躲去。呵，我失踪了一年，程老师打过多少电话回我家，她一个都不敢接，我还要谢谢贾俊呢，他为了找她的新电话号码，没少费工夫吧。”

　　“竟然还吞遗产……”黎衍几乎咬牙切齿，“老子从不打女人，但是现在特别想打她。”

　　路茸提醒他：“淡定淡定，咱们法治社会，法治社会。”

　　想到路茸暴揍贾俊的场面，黎衍：“……”双标。

　　巷子里鲜少有外人来，见到两个陌生面孔，大家都稀奇地伸头打量。黎衍和路茸几乎是在邻居们的注目之下，找到了张阿姨的新家。

　　说是“新家”，其实也很破旧，院子里正有几个客人。

　　路茸乍一进去，就听到张阿姨正扯着嗓子跟对方理论：“去年发两袋米，凭什么今年就只有一袋！”

　　对面那人好声好气地解释说：“去年是有慈善扶贫的项目，跟国家扶贫的物资一起到了，所以是两袋，今年是只有扶贫物资，那个慈善扶贫项目结束了。”

　　“结束了？凭什么结束？老娘就要两袋米，我告诉你，少我一袋我就去举报你们！”

　　“姓张的，你别胡搅蛮缠！”

　　“你才胡搅蛮缠！信不信老娘弄死你！”她一回头，似乎瞧见了黎衍和路茸，嚷嚷道，“看到没看到没！我亲戚来了，喊他们一起弄死你！”

　　对面那人觉得她不可理喻，骂骂咧咧地跑走了。

　　张阿姨瞪了路茸一眼，开门见山第一句就是：“给钱！”

　　路茸：“什么钱？”

　　“房租！不是说要给我房租！”

　　黎衍眼底闪过火气，打算掏出一把钱摔到这人的脸上，路茸偏偏按住了他。

　　“张阿姨，房租你要多少？”

　　“五百！至少五百！”

　　路茸：“这我朋友，能让他也住这吗？”

　　“那得给两份钱！不包吃，一千！”

　　路茸的手插在黎衍的口袋里，动了动。

　　黎衍清楚地感觉到这家伙正在口袋里默默数钱，从他准备好的厚厚一沓现金里数了七张：“就七百，多了没有。”

　　张阿姨骂骂咧咧地把钱收了，楷着唾沫数钱。

　　路茸冷笑一声，拉黎衍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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