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上，姜柚背着小包拎着箱子站在客厅中间，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发了半天的愣，才想起，自己该把行李放了，再出去逛逛，找个工作。

　　她拾掇好行李，戴上口罩下了楼。

　　城中村的地理环境复杂，出了住处的小楼，就是个轿车都难以通行的小巷子。

　　巷子里有些自建楼的一楼是空置的店面，几个大妈阿婆围在一起坐店门口唠嗑，瞧见生面孔时，便一起转头上下打量，直到人消失在视线里。

　　姜柚从巷子里走过，迎来了几波类似的奇怪眼神。

　　按理来说，她时常被注视，早该习惯，但走在这种注目礼下，她还是觉得自己浑身都针扎似的不自在。

　　转出巷口，走到马路边，声音顿时嘈杂热闹起来。

　　马路不宽，只是个双车道。人行道上面铺的砖也都是老式的方砖，下过雨，人走在上面，会像踩了地雷一般溅一裤腿的泥水。

　　电线杆上贴满了招租和招工的小广告，姜柚靠近，正想用手机把需要的广告拍下来，顿了顿，转而拿出一个记事本和一支笔。

　　少有接触数码产品的一零年农村妇女，烂笔头才是她最常用的记事工具。

　　沿街的店铺门口也都张贴着招人广告，姜柚看见合适的便会挨个进去问问。

　　她不是很挑，只有两个要求，一是能接受她只做一周，二是不进厨房。

　　在徒步三个多小时问了不知道多少店铺后，姜柚终于收到第一个肯定的答复。

　　收留她的是个小卖铺，店子不大，卖烟酒、水和零嘴，看样子不会很忙碌，但是有一些复印、充花费之类的零碎业务需要人工操作。

　　老板娘是个麻将瘾重度患者，姜柚负责在她下午和晚上去打麻将时帮忙看店，十点的时候就可以关门打烊。

　　吃过晚饭后，姜柚随便找了个街边的服装店，买下一件宽大的外套穿上，前往小卖铺迎接自己的新工作。

　　老板娘对打麻将确实兴致极高，也不怕姜柚监守自盗，简单交代了一下复印机和充话费的操作方法，就忙不迭外套一披出店门奔赴战场。

　　姜柚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工作，十分新鲜。店里晚上生意少，她坐在收银台后百无聊赖，闲不住，又走到店门口看挑着灯路过的路边摊和车辆。

　　站了没一会儿，两个男人走向店铺的方向，姜柚见状连忙进门钻到收银台后面。

　　果不其然，两个男人是冲着店铺来的。他们进店后，不约而同对戴着口罩的姜柚上下扫视一番，而后钻进店里的货架间，选了两瓶水出来。

　　姜柚正低头为他们扫条码，就听其中一个男人道：“喂，你是新来的？”

　　姜柚抬头，男人脸上皮肤皱纹很多，头发也有些油腻，看起来过得比较艰难。他对着姜柚说话时，表情不太友好。

　　姜柚不想多招惹他，小声“嗯”了一下。

　　“哟，”另一个黑衣男人咂嘴，“还挺倔，戴口罩是长得丑吗？取下来看看。”

　　姜柚指了指收款码，示意两人付账，没有答话。

　　“哎，别急嘛。再给我拿包云烟。”皱纹男人嬉笑着，手指敲了敲玻璃柜台，示意要里面的烟，眼神却直勾勾盯着姜柚，像是要透过口罩看清她的脸。

　　姜柚打开柜台，在店里的两种云烟上点了点：“要哪种云烟？”

　　两个男人对视，哄笑：“会说话的嘛，还以为你是哑巴呢，声音那么好听，不亮出来多可惜的。”

　　话毕，皱纹男人眼睛一转：“我说错了，我不要云烟，给我黄鹤楼。”

　　姜柚瞥了他一眼，拿出一包最便宜的黄鹤楼：“喏，黄鹤楼。”

　　她说完，直接丢在柜台上。

　　“不对哦，我想要云烟。”男人又嬉笑着。

　　姜柚抬手指了指收银台后面的监控摄像头，而后道：“要哪种？”

　　“哎你——”皱纹男人眉毛一竖，就想冲上前来做些什么，黑衣男人立即拉住他，使了个眼色，皱纹男人顿时收敛，对姜柚似真似假地赔笑，“不好意思，都不要了。拜拜。”

　　两人扫码付了水前，捞起水便出了门。

　　姜柚冲着他们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收好烟盒继续看着店外发呆。

　　这个小插曲姜柚没有放在心上。所处的环境品质一旦降低，就不能期望其中的人素质有多高。

　　之后又来了几波客人，倒是没有两人这么难缠，只是简单买东西付账走人，让姜柚轻松了不少。

　　十点到，姜柚把店里的灯和小家电都关好，拉上卷帘门，收拾回家。

　　这里离家要半个多小时的路程，附近没有看到共享单车，她只能步行。

　　城中村的晚上，除了烧烤摊，别的地方都很寂静。姜柚走在路灯昏暗的街边，心里沉沉的。

　　从海边回来后，她的心情就很压抑。

　　提出分开，是在极端情绪下的选择，但她并不后悔。小刺猬保护自己的唯一方法，就是把身体裹紧，然后竖起一身的刺。

　　只是难过，她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亲密无间的伴侣。直到现在，她都不敢再打开游戏见刑知，怕刑知后面的陆之行，也怕刑知突然就开始自己说话，打破她的习惯与幻想。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突然觉得周围的气氛好像不对。

　　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悄悄侧头看了眼身后。

　　两个黑影正走在她身后不远处，状似无意地小声聊着天。即使只有一盏路灯照明，姜柚也能依靠肢体动作分辨，那两个黑影，正是之前在店里找事的人。

　　她顿时心跳如鼓，立即不动声色看周围有没有其他路人和较为亮堂的地方。

　　可惜没有。

　　脑中急转，姜柚想起，前面回家的路上，有一段隧道，下午路过时，她听说，最近总是有执勤的交警在隧道口不远处抓酒驾。

　　她把手机放到耳边，状似着急打着电话，脚下的步子逐渐加快。

　　步伐加快，脚步声就会加大许多，她在自己逐步加大的脚步声里，惊恐地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也在变得急促。

　　隧道口已经在前方，她把手机转到拨号界面，按下“1、1、0”三个按键，直接拔足狂奔。

　　后面的两个男人立即也拔腿追逐，脚步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回荡，像是索命的恶鬼在楼房间攀爬。

　　“噢！别跑！”其中一个男人兴奋地冲惶恐逃跑的姜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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