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远宁拍了拍虞轻轻的手当做安抚，然后把她的手拉开，继续收拾的工作：“不急，今天太累了，我们都太累了，先去休息。”

　　“可是……”

　　闻远宁的声音一贯冷淡和强势：“休息完再谈。”

　　虞轻轻眨了眨眼睛看着他，闻远宁从容不迫收拾好残局，前前后后把弄出来的垃圾包扎好，还抽空拿了张湿巾递给虞轻轻擦手指。

　　虞轻轻慢慢将湿巾擦过一根根手指，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从前，闻远宁作为她的小助理，到处忙前忙后管她的那段时光。那时候的闻远宁和现在闻远宁的身影慢慢重叠，好像从来就没有变过。

　　虞轻轻想着想着，眼眶又有点红了。

　　没过一会儿，一只手落在她的肩膀上，虞轻轻也不知道，闻远宁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边。

　　闻远宁手里拿了袋冰块，轻轻地放在她的眼皮周围，难得说那么重的话：“还哭得那么厉害，眼睛不要了？”

　　“我……”虞轻轻抬头想看他，眼睛要实在肿得快要看不清人了，她后知后觉得有点羞愧。

　　“去休息。”

　　“我……我腿软。”

　　闻远宁顿了顿，把冰块包递到她手里，“拿好。”然后转身半蹲下来：“上来，我背你。”

　　虞轻轻手里拿着冰块：“你坚持得住吗？”

　　闻远宁表情都没变一下：“小事。”刚才的扑倒就是意外而已。

　　虞轻轻吸了吸鼻子，上前揽住他的脖子，闻远宁背起她，很快到了楼上。虞轻轻被他放到床上，碰着柔软的被子，睡意就来了。

　　闻远宁刚起身，就被虞轻轻攥住衣摆，“你别走，你也一起。”

　　闻远宁回头，看着她红彤彤，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心还是软了一下，“你先休息，我很快就来。”

　　闻远宁下楼将灯关了，又拿了盒奶油蛋糕卷和绿豆饼，这才上楼。回到房间，他把点心放在床头，如果醒来后饿了，可以及时补充点能量。

　　他去浴室快速洗了个澡，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或许还是精力消耗太大，闻远宁也有些撑不住了。

　　他坐到床的另一边，将床头灯调到最小，注意到床边的动静，虞轻轻猛然间抬起头，手和半边身子摸索着探过来，然后环上他的腰。

　　她黏人得怎么都分不开，闻远宁顺势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问：“还没睡着？”

　　“……等你。”虞轻轻艰难地眨了眨肿胀的眼皮，确定他的确在之后，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怀里的人很快就睡着了，发出匀匀的呼吸声，闻远宁又靠近了一些，手臂环绕着她，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

　　梦里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睁开眼睛时，还以为仍在做梦。

　　却见虞轻轻坐在床头，半侧着头，哧吭哧吭咬着蛋糕，像是感受到背后的注视，她突然停住了，圆圆的眼睛看过来，像偷吃的小仓鼠被抓到一样，马上放下蛋糕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脸颊还塞得圆圆的，人证物证全部确凿。

　　虞轻轻用力咽下嘴里的蛋糕，因为太急被卡住了，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艰难地喘着气。

　　还是闻远宁拿过旁边的水杯，递给她，虞轻轻灌了两口开水，把嘴里的蛋糕咽下去后，才转回头来，不好意思冲他笑。

　　太糗了！

　　“我就是、就是有点饿而已！”

　　她本来也不是饿，迷迷糊糊醒了，转了个身，就眼巴巴看到床头有吃的，一打开盖子就闻到香味，实在是把她的馋虫勾出来了，又不想下楼吃其他的，就想快点吃两口，又躺回床上发懒，谁知道就真就吃了这么两口，被他发现了。

　　闻远宁把水杯放好：“就是给你吃的。”

　　“你饿不饿？那你要不要吃？”虞轻轻一听又拿起另一个蛋糕卷，递到他嘴边。

　　“给你！”

　　闻远宁第一反应扭开头，他顿了顿，又转回头，他张嘴，正要咬，虞轻轻一下子把蛋糕收回去了。

　　虞轻轻转身把蛋糕卷放回盒子里，没注意闻远宁扑了个空：“……差点忘了，你不喜欢吃甜的，我，我去给你找点其他的！”

　　闻远宁心念一动，在虞轻轻掀开被子下床之前，拉住她的手，“不用了，我不饿。”

　　长时间的休息过后，肌肉的疲惫非但没有缓解，还发出一种过劳酸痛的信号，闻远宁后背靠在床头，他突然说：“我没有说过我的爱好。”

　　“嗯嗯，但是我知道。”虞轻轻探出去的一双脚又缩了回来，悄咪咪去贴他的小腿。

　　她也学他的样子，半靠在床头，头顺势放在他的肩上：“远宁，我们现在还有必要有秘密吗？很多事情你以前不告诉我，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我都想知道！”

　　闻远宁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虞轻轻以为他又会像以前一样转移话题，或者干脆不说话的时候，他开口了。

　　“你说得对，其实我……不喜欢吃甜的。”

　　理智告诉他，他喜欢，身体却告诉他，他不喜欢，在这两种矛盾的拉扯中，食不知味并不重要，他已经习惯了。

　　虞轻轻眼睛眨了眨，伸手揽过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他。

　　“远宁，跟我说说你去过的地方吧，你经历过的那些事一定很有趣！”

　　身体疲乏不愿动，倒是合适进行一场茶话会，主讲人是第一次说那么多话的闻远宁。

　　他讲了荒凉的沙漠，讲了无边的草原；他登上过世界最高的建筑，也深入过数层以下的地面；他见证过别人的喜悦与幸福，比如求婚、高升、得子、入新居；也被目睹过别人的不幸，受伤、被骗、破产、失怙……

　　形形色色的人他都接触过，五光十色的世界他都看遍了，他本不觉得有什么，但他说出来，却能引起虞轻轻的一阵惊叹。

　　“很棒的经历！远宁，下次我们有时间，也一起去其他地方旅游，好不好？”

　　虞轻轻的眼中满是期待，闻远宁本来应该点头，但他鬼使神差说了一句：“我不想去了。”

　　“嗯？”虞轻轻没懂。

　　闻远宁低声道：“我已经看了太多的景色，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很……很无聊。”

　　匆匆的过客哪里都去，也哪里都不停留，如浮光掠影一样脆弱，也毫无留恋。不如就留在原地，留在某个人身边，也没什么不好。

　　虞轻轻从善如流点头：“嗯嗯嗯！”

　　“想去的话那就不去了！”她的头又靠在闻远宁的肩上，“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而不是去哪里，是不是？”

　　闻远宁转过头，不回答她这句撩心的情话。

　　“远宁，那你都想做什么呢？”虞轻轻拉过他的手指一边玩一边问：“没关系，你可以不做我的助理了，不像当初只有你一个，我现在已经有很厉害的团队啦！你可以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有什么是你特别想做，或者是你真正喜欢做的呢？”

　　闻远宁沉默了一下，久久才说：“不知道。”

　　“我……不知道。”

　　气氛突然变得迷茫，虞轻轻马上道：“没关系，远宁，以后我们慢慢找你的兴趣就是！反正随心而行，你如果真的喜欢做，那就去做，如果不喜欢，我们就不做！”

　　“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事，我们都记在小本本上，”虞轻轻比划了一个在本子上书写的动作，对他笑道，“我通通帮你记着！”

　　事情不必如此扭曲，本来就是这样就好了呀！

　　面对虞轻轻的笑，闻远宁倒腾起些莫名的空洞感，他避开她的眼睛，“不用。”

　　“你还要工作，还有很多的行程，”闻远宁说，“其他人我不放心，如果我有时间，我还是回你的团队。”

　　“别呀！”虞轻轻直起身看向他，“我要是去拍戏，一去去几个月的时间，你也得忙前忙后，就没有时间做自己的事了。”

　　“我要是工作不能陪你，”虞轻轻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你可以去找其他朋友，做些志同道合的事情！”

　　闻远宁沉默了，突然提起的朋友一词对他来说是陌生。

　　“我……没有很多朋友。”手机通讯录里添加的各种好友，都是在路上有过短暂的萍水之交，然后分散在世界各地，几乎不会再见第二面的朋友。

　　他不会主动给他们打电话、发问候短信、参加聚会，久而久之，也就冷了下来。那算朋友吗？

　　他不知道。

　　“会有的。”虞轻轻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以前有没有都不重要，接下来你也可以慢慢交一些会长期见面的、真的关心你的朋友！”

　　见他不说话，虞轻轻想了想，又说：“远宁，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有这样的朋友了？有很多人关心你，你不是只有一个人。”

　　虞轻轻跟他一个个数：“我在关心你，慧如姐也是的！慧如姐一直都很支持你，她也给你带了很多礼物，但你就是不怎么拆。”

　　闻远宁的睫毛抖了几下，没说话。

　　“还有谢展那个家伙，你要是真的跟他混熟了的话，他也是能为你插别人两刀的！”

　　虞轻轻手撑着头，突然笑起来：“你肯定还没听过，谢展在机场里干了一件大事，为了不让你上飞机，他下手那叫一个干脆，他把丛文打了一顿！

　　然后他和丛文两个人都被警卫带走了，我现在回想当时那幅画面，真是笑死了！”

　　“而且还有，”虞轻轻抿了抿唇，她轻声说，“其实闻远渡那个、那个傻子，他也很在意你。”

　　“他说过，他说……”虞轻轻在回想起闻远渡那时明明难受，还笑着看她，嘴里还说哥哥他该活着的时候，心仍然会被揪痛。

　　虞轻轻换了一个婉转的说法：“他说他也一直在保护你，你感受到了吗？”

　　“你不是孤独的，远宁。”虞轻轻说，“我们、我们都在。”

　　她话音还没落，眼前的人突然抱住她，虞轻轻愣了会之后，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感觉怀里的人把她抱得更紧，肩上慢慢有沾湿的痕迹。

　　有的人沉默惯了，连眼泪都是无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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