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娘！娘！”周尘紧闭双目，惊惧地喊着。

    单初九推开门, 一个箭步冲到床边：“王爷, 醒醒, 醒醒……”

    周尘猛地睁开眼, 大口喘着粗气, 额头上冷汗涔涔。

    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他从噩梦中回过神来。

    夜色漆黑，屋内一盏烛火摇摇曳曳，老忠仆脸色青白, 关切地望着他。

    “没事，做了个梦。” 他有气无力, “什么时辰了？”

    “刚过子时。”单初九拧干帕子，给周尘拭去额头的冷汗珠。

    周尘闭了眼：“你睡去吧，我没事，不用守着了。”

    单初九放下帕子，却没有离开, 而是拿过烛台, 借着光亮查看他背上的伤。见没有伤口开裂, 他微微松了口气。

    “王爷侧身躺着吧, 这么趴着睡，压着胸口，才容易做噩梦。”

    “嗯。”周尘应了一声，顺从地让单初九帮他翻身。

    尽管老忠仆尽最大努力不让他使力，可一动之下, 背上的杖伤，仍像撕裂般地疼。

    终于躺好了，他轻吁了一口气。

    单初九仍然侍立在床边。周尘了解这个老忠仆，他一定得等自己睡着了，才会出去。

    “安宜公主和东平郡王那边，有消息了吗？”他闭着眼睛问。

    “算着日子，应该就在这两天了。”单初九答道。

    周尘眉头微拧了一下，没再说话。

    困意来袭，朦朦胧胧之中，脑海中仍是刚才梦中的画面。

    很多年过去了，即便在梦中，那些场景也变得昏黄暗沉。

    那天，雨下得很大。他娘被太监宫女们推搡着离开。他跑出去追赶，可刚跑了几步，就被门槛绊倒，摔在泥水里。

    那时候，他才七岁，长得格外瘦小。

    他娘一直回头看他，雨太大，他看不清楚娘的表情，只是知道，娘在哭。

    过了几日，他听宫人们说，娘住在冷宫。趁着伺候他的老嬷嬷打瞌睡，他一个人偷偷溜出去找他娘。

    冷宫门口竟然站了很多人，还有皇后娘娘的鸾舆停在那里。

    他怕被人发现，悄悄躲在墙后，想等这些人都走了，再进去找他娘。

    过了一会儿，皇后娘娘出来了，那一行人都跟着她一道走了。

    他贴着墙根儿溜进院中，扒着一间屋子的窗户向里面看，想看看他娘是不是住在这里。

    就在那一刻，他看到了刻在他脑海里一辈子的一幕。

    屋里有两个太监，扯开一条席簟。

    他娘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嘴角还淌着血。

    “死透了吗？”一个太监问。

    “死透了，卷上吧。”另一个太监答。

    他吓坏了，不敢发出一点儿动静。

    那两个太监把他娘卷进席簟，抬起来从后门走了。他娘的长头发垂在外面，一直在地上拖着。

    从那天起，宫里多出一个规矩，谁也不能提起他娘的名字和封号。

    伺候他的老嬷嬷对他说，王爷以后想在宫里活下去，就要把皇后娘娘当亲娘一样孝顺。

    亲娘？他冷笑。

    好吧，那他就亲手为害死他娘的那个女人送终吧。

    他装得乖巧懂事，常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只为了等到合适的机会，杀死那个女人。

    然而，一个备受冷落的孩子，想杀死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比登天还难。

    几年后，他身边新来了一个太监，名叫单初九。

    单初九说，他跟王爷的娘一样，也是宛族人，他愿意帮助王爷，毒死袁皇后，报杀母之仇。

    袁皇后信佛。周尘每日抄写佛经，送去给袁皇后。那些佛经的纸张上，都被单初九下了毒。

    日复一日，终于有一天，袁皇后毒发身亡了。

    起初，他很害怕父皇会彻查此事，到时候，他和单初九都将性命难保。

    然而，父皇并没有深究，反而把所有知情的人都杀了。

    他又哭又笑了很久。那一日，十五岁的他第一次明白，世事竟然如此荒唐。

    盯着王爷睡梦中微蹙的眉头，单初九出了神。这孩子，长得可真像他娘啊！

    他轻叹了一声，熄了烛火，轻手轻脚出了屋子，关上屋门。

    刚要举步离开，他突然浑身一紧，鹰隼般的双目突地一亮，向上看去。下一刻，他已纵身跃上屋顶。

    屋脊之上，两个黑衣人来不及躲避，堪堪暴露在他眼前。

    “何方鼠辈？胆敢夜闯怀王府？”单初九揪起尖利的嗓音喝道。

    那两人对视一眼，拔出腰刀冲上前来，与单初九厮杀到一处。

    从屋顶到院落，又从院落翻墙而出，单初九追出两条街，那两人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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