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荀墨的声音放轻, 又补充了一句：“你要相信自己, 你真的特别好。”

    你可是我所生十七年来, 遇见过最好的那个人。

    程图南的肩膀小幅度颤抖了一下。

    他稍稍闭了闭眼, 只觉得早上受的伤在这一刻都不算什么了。

    无论他曾经是个怎么样的人, 也无论他现在又变得如何。

    这个世界上始终有那么一个人，会穿过满目荆棘, 承载万千压力, 赌上自己所拥有的的一切, 只为来到你的面前, 把你从泥泞深潭拉出来。

    然后和你说一句。

    你真的特别好。

    他并不是那个身穿披风, 手持佩剑去拯救公主的伟大骑士。

    而她却真的是那个以一己之力竭力守护住重视的人的勇敢女巫。

    屋内环境沉寂片刻后，徐昂身体前倾，捏了捏程图南的肩膀：“珍惜吧, 图南, 我也就这段时间还能护着你了。”

    “高三开始，你们可就见不到我了啊。”

    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轻松，甚至还带着两三分笑意。

    然而程图南和荀墨极为默契地同时抬头, 满脸愕然：“什么？”

    徐昂笑了笑：“学校有新来的老师不能带高三生的习惯，我带完你们这个学期，就得回头带高一了。”

    “所以说啊，我们相处的时间, 也就这几个月了。”

    “其实说真的，我也不是个特别好的老师，我教英语的, 但是我们班英语平均分依旧非常一般，我说要关心每个学生，但还是让图南遭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荀墨的眼泪本来都止住了，这会儿又哽咽了起来：“不是……”

    您真的特别好。

    荀墨永远记得那天晚上，徐昂从天台门口推门进来的样子。

    长夜漆黑，他的笑容却亮如白昼。

    他是她遇见过的，最好的，最能理解学生的老师。

    徐昂依旧笑眯眯的，看起来相当的坦然：“别难过。”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人生，就像你的母亲不能陪你一起见证人生一样，我也只能参与你们人生的这一小段时间，往后的路，还得你们自己来走啊。”

    他伸手，分别摸了摸程图南和荀墨的头，温柔笑道：“但你们俩，永远是我的骄傲。”

    “包括我所有学生，都是我的骄傲。”

    那天，本来应该是程图南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然而一切却以一种最好的方式，欣然落幕。

    王文焦那边，徐昂最后出面报了警，以一种比他们想象的都轻松简单的方式，把王文焦和他的小弟一并送进了监狱里。

    父亲那边，虽然父子俩仍有隔阂，但原本冰冻的关系已比之间好了许多。

    程图南也不必出国，而是可以在国内，安安静静地把书读完。

    一切都重归风平浪静，循规蹈矩。

    晚自修课上。

    荀墨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慢慢从桌肚里拿出一小包零食，一边偷偷摸摸地往嘴里塞，一边漫不经心地算数学题。

    突然旁边推来一本作业。

    荀墨愣了一秒，看向旁边的程图南。

    程图南微微低头，表情专注，非常诚恳地指着他模拟卷第一篇古文的生僻字问：“你帮我看看，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荀墨的一口薯片瞬间卡在了喉咙口。

    她呛了一下，忙接水去喝，勉强让自己缓过神来。

    一代曾经的校霸，程图南同学。

    有朝一日。

    竟然也会问她作业题！

    虽然荀墨已经知道了程图南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是这样的巨大转变，还是让她略微有点不太适应。

    她拿餐巾纸擦擦手，一边暗自为一中校霸的凋零而感到隐隐约约的悲怆，一边帮程图南看古文。

    她在他的模拟卷上非常自然地划了两条线，顺口问道：“你这是打定心思要好好学习了？”

    程图南沉默片刻，答非所问：“三个月后，就得期末考试了吧。”

    “嗯？”

    “考完这次期末考试，徐老师就得走了。”

    荀墨的笔尖一顿，愣了一下。

    程图南盯着卷子，语气平静：“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他想在走之前，让他看看。

    他口中的骄傲，真的能成为一个荣耀。

    他没有看错人。

    荀墨稍稍垂眸，忽然放下笔转身，举起捏紧了的拳头：“来，对个拳。”

    她的表情极其认真：“我们都要一起加油，一起努力登顶，一起成为他的骄傲。”

    程图南看着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可爱的小女孩，竟然想用这么直男的加油方式来和他定下契约。

    程图南稍稍挑眉，把手张开，宽大而厚实的手掌包住荀墨的小拳头。

    他的手心已不再像以前那么冰冷，掌心微微发热，温度像是通过他的手掌，能传到荀墨的手上，烫得她的心尖上也滚过一道热浪。

    她耳根又不自觉地泛红起来，却忽然听见程图南的笑声入耳。

    “看吧，剪刀石头布，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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